翁仲显然也是心情大好,向成和打趣道“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你成兄,鬼使神差地和巴厷喝了一顿酒,结果得到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这顿酒钱啊,花的值!”
一句话说的成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脸上依然挂着那份因兴奋而来的笑容,道:“这倒是真的,这顿酒钱可是买回了不少情报。要我说,这第三个目的,一定是借着打压清家来一个敲山震虎,告诉秦王这大权还是在吕不韦手里握着,自己只要稍微动一动手,就可以让局面瞬间扭转过来。”
“成兄所说甚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翁仲笑着赞道,“如果我们所料无误,这吕不韦倒也真是老奸巨猾,不露声色地就使出这么大的一个手笔。说实话,我倒很是佩服呢!”
“这吕不韦浸淫商场和官场这么多年,论这人脉和实力天下无人可出其右,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的话,他这一手可真是漂亮呢。”坤成也在赞叹着,转念又愤恨的道,“可是如果吕不韦真的会跟郭开勾结的话,倒真是可恨至极。”
成和无奈地道:“坤兄想开点吧,咱们大赵这些年什么时候少过这些奸佞之臣了?如果不是他们,当年长平之战又岂会中了秦人的奸计,把廉颇将军换成了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白白断送了我大赵四十万精锐?”
坤成因为曾经在军中效力过,对军中之事也有所了解,与成和也是惺惺相惜,颇有同感道:“小和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啊?我当年在军中,克扣粮饷是常见的事,只是没想到这回郭开竟敢如此大胆,连云中大营的粮都敢偷偷藏匿,要知道那可是赵国现在唯一的基石啊!更可气的是还要伙同外人来勾结,要知道这秦国可是与我赵国有着血海深仇,难道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坤成越说越激动,死死地攥着拳头,手指都有些略微发白。
翁仲见状,忙上前安慰坤成道:“坤兄莫要动气,虽然庙堂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可是我们的地盘上还是做得了主的,只要我们计划周全,就一定能挫败他们的这次阴谋。”
莫林也凑了上来,道:“就是,都说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个叫吕什么不韦的就算再厉害,毕竟远隔千里之外,等到咱们这边收拾了他们,让他哭都找不到坟头!”
莫林说的轻松,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刚才还很紧张的空气瞬间变得活泼起来。
成和突然止住了笑意,问翁仲道:“小仲,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巴厷会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就交了实底。我想,他会不会是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但没有说破。反倒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传达一个可以合作的信息?”
翁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你终于想到了”的神情,微笑着道:“我跟你的想法不谋而合。由此看来,这巴厷真的是不简单。他应该是比我们更早些觉察到了危险,所以不露声色非常巧妙地就给我们传递了消息,目的也是想同我们合作。”接着,翁仲坚定道:“既然巴厷主动的靠过来,我们岂有拒绝之理?成兄,你明日午时将巴厷约到你的房间里,我们就在那谈。”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今天跟他喝酒,应该很多人都看见了,明日约他房内一叙当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成和道。
与蜀来坊合作的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翁仲的心里感觉到亮堂了许多,接着对其余众人下令道:“坤兄,你明日召集手下的弟兄,分批加入到庄兄手下护村的壮丁队伍里,随他们进行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好,这批人我亲自去接,保证安排妥当。”坤成道。
“莫林,你明日继续盯紧出入村子的各类人等。”翁仲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今日坤兄说还会有高手进村,你一定要盯好了,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去了哪里,一定要记得清楚明白。”
“诺,莫林得令!”无论莫林如何的孩子性格,但是在翁仲的命令面前,永远表现得像是一个接到帅令的小将军。
看到莫林认真的样子,翁仲眼里满是爱护和赞赏,对他点头示意后,又对莫庄命令道:“庄兄,你明日除了对四大粮商的盯防以外,还有嘱咐市集的管事做好所有运粮马车的登记,我担心这里面还混有对方的人。”
莫庄自然还如以往那样,坚定地支持翁仲:“小仲放心,大哥绝不会让你失望。”
“好!”给所有人安排完毕,翁仲昂然道,“诸事皆已完毕,众位兄弟各做准备,待明日我与巴厷会面后,我们再行商议。此番必让这吕不韦铩羽而归。”
翁仲的话带给众人莫大的信心,轰然应诺后,各人返回住处,坤成则住在公所的内堂安歇。因为明天还有诸多事项要安排,翁仲也连忙返回自己的别院,对接下来与巴厷商谈的事情再继续想了些细节之后,也睡去了。
成和回到了客栈的卧房,无法立刻入睡,这几日的种种过往一直浮现在眼前。但是今晚与昨晚的不眠有着本质的不同。昨天的不眠是因为眼前一片迷茫,找不到方向,心中忐忑而不眠;而今晚的不眠则是随着众人的合力调查,加之运气的成分,使得迷雾逐渐散尽而带来的惊喜所致。
而此刻,成和的心里除了惊喜还有着兴奋。能通过云中大营的入营考验,成为其中的一员,本就是赵国士卒中的佼佼者。能坐到斥候营的副将这个位置,更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成和自幼喜欢习武,一直把加入大营当成梦想。圆梦之后,成和凭借自己的勇猛和机智,多次深入匈奴境内刺探情报,与敌短兵相接的时候也为数不少。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各方的势力错综复杂。如果不是翁仲和莫家村等人的大力协助,很可能现在仍是一无所获。这其中层层剥茧的过程,着实让人兴奋不已。
说起这翁仲,真的是个难得的人才。虽然对他早有所耳闻,这几日于他的朝夕相对,更是对他的神思缜密而折服。不仅如此,他的推论细腻,能随着情报的变化不断地调整思路,从这一团乱麻中寻找真相,这样的能力已在自己之上。他的决定又是如此果决大胆,敢在还没有确认巴厷身份的情况就想到了要与对方合作,单论这份胆识就不是一般所具备的。翁仲目前还只是窝居于这个小山村,假以时日一旦走出大山,必将前途无量。此等人才决不可埋没于此。
可是,从王城运往大营的那批军粮的“丢失”是让成和最为痛心的事情。他清楚的知道一切有关它的推论都极有可能是正确的。坤成曾是军旅之人,和自己一样都非常清楚朝堂和军营之间的龌龊事情。只是没有想到,郭开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把贪婪的手伸进了国人倚之为栋梁的云中大营。
成和之所以在众人面前,没有像坤成表现的那么激烈,有一个根本的原因,也是最让他纠结和心头滴血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营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安插进了内鬼,甚至是说某个曾经的兄弟被人所策反。要知道,送往大营的军粮出库时,是要有国库的文书和印鉴,送往大营之后,也要由大营方面书信回复,盖上大营的印信,才能回朝复命。可是这批军粮在彻查时,一应文书都是齐全的,显然是军中的某人携带印信在运粮的途中就完成了签押。怪不得上将军在给自己和司马尚下令时,只有三个人密谈,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直接在军帐中下达命令,显然是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怕自己前来调查的消息通过内鬼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