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奔奔再次被李静误会是源于一个月度会议。
那一天的会议开得特别晚,甄安娜已经面露菜色,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上演着亲密无间的戏码,更多的时候,她在睁着眼睛睡觉。
当被问到新一季度的工装采购进度时,甄安娜才算清醒了过来。她先汇报自己统计了多久,又描述了她如何费尽周折地去工厂选样,最后表态一定按期限上报。
其实这些事情,她根本没有干,但即便没有干,她也是敢吹牛的,可吹到天山的牛皮,总归要落到地面上,每每这时候她就开始仰仗唐奔奔的帮助了。
唐奔奔对于人际的理解相对单纯,何况是面对甄安娜的要求,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但她做了一件很多新人都会做的事情。就是自己默默干,却把最后的成果给了别人。如果不出意外,李静不会知道这个活儿是她干的。
唐奔奔在工作上的高效和严密的逻辑思维,成功弥补了甄安娜做事马虎的缺点。在她看来,重新统计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完全可以借鉴去年的数据,除了休产假的和孕妇之外,大部分人的体重不会在一年之内变化太多。
唐奔奔提前完成了统计表发给了甄安娜,甄安娜复制粘贴提交给李静签字,之后就发给了服装厂的对接人。
都说一个好的结果可能是一个团队的努力,而一个纰漏也可能是一个团队的疏忽,最后制止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失误恰恰是服装厂的对接人。
对接人告诉李静,他们公司女员工的工装短裙往年定的长度都是到膝盖上面四厘米,不到一个拳头的样子,今年却是膝盖上方三十厘米,连内裤都遮不住。
李静怒意难平,责问甄安娜,甄安娜为求自保,只能把唐奔奔供出来说是她做的。甄安娜在李静把她俩喊来时缄口沉默,一副任领导发落的样子,而唐奔奔错就错在坚决否认自己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言下之意就是李静冤枉了她。
唐奔奔强调自己每天的工作文件都在电脑里有备份,绝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数据。她请李静到她的电脑上看一看,但李静根本没有心思听她俩互相扯皮,去为谁主持公道。相反,她被唐奔奔这副无知无畏、不肯认错的样子惹恼了,很快联想起了面试时她打电话来问路的蠢劲,这让她本就呼之欲出的厌恶情绪更加明显。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把这两人都轰了出去。
走出李静的办公室,本来是“始作俑者”的甄安娜心里愤愤不平,迁怒于唐奔奔。她确实感激唐奔奔挡在自己前面协助她一起完成了工作,可出了纰漏,她又实在看不上唐奔奔的据理力争。难道她不懂得在上司面前“装巧卖乖”服软吗?谁能争得过领导心里认定的事情?再说了,即便赢了道理,失了领导的心,被“打入冷宫”多么不值当。
这天晚上,唐奔奔和甄安娜都没有回家。甄安娜坚持到十一点便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唐奔奔没有叫醒她,基本上她已经认定甄安娜没有筋骨担子,不太承事儿。虽然甄安娜之前一直羡慕她能去名校学习的好运气,但是运气也需要实力,这般便体力不支,怎么应付沉重的学业压力?
等唐奔奔彻底完成工作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发白。她把文件分别发给了甄安娜和李静,还留档备存。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甄安娜在迷迷糊糊中觉得唐奔奔在叫自己回去,醒来之后知道已经凌晨三点,索性拒绝了。她深信领导没看见的活儿等于白干活,如果李静明天早上没有看见她在熬夜工作,那即便是通宵干活也是白搭。何况每个周五早上,李静都会向何明东汇报工作。她会来得非常早,那么再在办公室睡几个小时是十分必要的。
最后,唐奔奔是自己一个人离开办公室的。这个时候电梯已经关了,她沿着安全楼梯走到一楼的大堂,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上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李静的走路声,这可不是什么太美好的回忆。为了落地无声,她索性踮着脚走起来。
这奇怪的姿势被刚下楼的墨宇皓撞见了。员工加班不是稀奇事,但是谁是这样贼头贼脑地走路?莫不会就是贼吧?
“你是谁?”他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黑暗中,唐奔奔看不清来者的样子,但是他讲话的声音,似曾相识,立在她面前的高挑身板给了她强大的压迫感。她放弃了寻找声源的想法,答道:“行政部,唐奔奔。”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墨宇皓起初有些惊讶,沉默几秒钟后从她面前径直走过。
之后,墨宇皓是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的。冬雨猛烈、强劲,天河之水泱泱倾泻,地面也腾起了层层薄雾。走出办公楼的唐奔奔把包顶在头上挡雨,这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
墨宇皓犹豫了一会儿,开始倒车,摇下一半车窗。雨水的嘈杂声让他的声音澎湃且失真起来:“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多谢。”她急着赶路,并没有看他一眼。
墨宇皓关了车窗,轻点油门,轮胎碾过水潭,溅起了一弯儿水花。
第二天清晨,唐奔奔被小黑的电话叫醒。他告诉她,他发现了售票系统的一个漏洞,刷出了她最喜欢的乐队“黄金海岸”跨年演唱会的 VIP(贵宾)座位票。
唐奔奔拢着被子,有点激动地坐了起来。她的激动不仅仅在于小黑记得她的喜好,更因为他弄到了高价也抢不到的 VIP 座位票。
此刻的甄安娜正蔫蔫地坐在办公室里。由于一夜没有睡好,她的脸色并不新鲜。
甄安娜强打精神撑到了李静看到她之后,便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脸靠向桌子的一瞬间就约上了周公,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她也全然不知道了。
唐奔奔上班经过甄安娜的座位时,瞥见安娜电脑上公司内部的通信系统在闪烁,而她却睡着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有人找你。”
甄安娜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通讯录,紧张地从座位上弹起,转过头飞快地说:“你帮我拿几盒墨盒来,打印机快没有墨了。”
本就没有多心的唐奔奔被她成功支走了。甄安娜打开通讯录,只弹出了三个字:“晚上见。”
“安娜。”唐奔奔忽然又折了回来。
“干吗啊你!”甄安娜做贼心虚地扯高了嗓门。
唐奔奔听后一愣,甄安娜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赶紧解释说是被噩梦吓到了。
“通知你去开会。”唐奔奔并没有计较。
会议室内,被簇拥在中心的李静,发髻被一丝不苟地高高挽起。
“明年春季检查是公司三年一次的例行检查,大家都知道吧。工作上有问题要及时汇报,别把事情都拖到最后。”
话音刚落,考核主管周澜就慢条斯理地接腔:“招聘主管莫谭秋休假,我就代为一起汇报了。考核是我们的强项,无庸赘述,至于招聘,我们的储备员工能满足员工离职后,新员工一个月到岗的要求,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外市员工在本市租房,他们在规定时间内办不到就业证,这影响了社保的缴纳,一旦出现意外,比如工伤,自然会互相扯皮。”
“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周澜就等着李静问这一句,顺水推舟地说:“正常情况下,找社区的片警和街道办事处就能解决,这就要靠负责外联接待的同事处理了。”
李静点点头,眼神正好瞥到了甄安娜:“周澜说得没错,扯上工伤被通报是个大问题,不能存有侥幸心理。甄安娜是外联这块的吧,配合一下。”
甄安娜头皮一麻,当初填写入职倾向岗位时,因为觉得自己样貌不错,脑子也活络,就选了外联这块,可她哪里能搞定什么街道人员、片警。她立刻使出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太极功夫,反客为主地挑了人事的毛病:“说起被通报,我也想汇报一下。因为员工考勤不全人事却发了满额工资,三年前我们部门就因为这事儿被批评了,三年后,全公司的考勤还是很混乱,这次检查保不齐又栽跟头,我觉得这也是需要重视的问题。”
周澜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她哪里容得下自己的把柄被一个新人抓,立刻把事情推到了一个程序问题上来了:“目前还是按照规定给他们补录未打卡说明。”
李静算是默许了,转念道:“谁把这三年全公司的不打卡记录整理一遍,好应对明年的开春检查?”李静清楚地知道这个活儿庞杂繁重,吃苦还不出成绩,没人乐意干。虽然属于考核组的事,但是以周澜的小聪明肯定能把它甩给别的组,所以顺手就帮她把事情抛了出去。
周澜一脸感激地看看李静,领会了她的用心。
李静若有似无地点头回应了她。虽然把活儿抛了出去,但自然没有人主动会接,这是做公司管理层的无奈。资历太老的员工都是油子兵,新来的又不够利索,唯一几个能干的还在内耗抬杠。
在她眼神扫过唐奔奔的时候,一份早上刚看到的统计表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是带着成见、挑剔的眼光去看的,但最后却意外地感到满意。唐奔奔把原表格的格式改了,比最初的表格更加清晰具体,也运用了更多省力讨巧的公式。接着她又看到了两个备份文件,一个是初表,另外一个竟然用的是她平时习惯用的电子表格格式,也就是说,唐奔奔下载了她之前的报表,花心思研究了。一份工作做出三份电子表格,不可谓不用心,这是她第一次在心里肯定她,可能微小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这份微弱的肯定让她开始询问甄安娜手上的活儿多不多。
甄安娜一听这话,就知道李静准备把活儿安排给自己了。但她刚来公司不久,还没有资格把它推回去,只能卖乖地接下来,当即表示她会和唐奔奔一起整理。
这天晚上,在唐奔奔和小黑去看演唱会的时候,甄安娜躺在一家快捷酒店的大床上。一个身材粗壮的男子睡在她的身边,中年人特有的脂肪随着重力作用缓缓铺开。
男子告诉甄安娜他下个星期要出差了,她可以和他一起去。
甄安娜想起白天被李静安排了烦琐又没有意义的活儿倍感烦躁,抱怨干的是公司后勤的工作,没有前途,想换到他的一线部门去。
男子没怎么想就同意了,随后就点起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缭绕的烟雾把他们包裹了起来,这也使得他肥硕松垮的脸在雾气里变得朦胧,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丑了。
墨宇皓是在这天晚上再次见到唐奔奔的,准确地说是在演唱会外场的大屏幕上。这条路是他每天开车回家的必经之地。
唐奔奔之所以戏剧性地出现在大屏上,是因为在演唱会进行中她被选中为幸运观众。
追光灯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中走向舞台,然后镜头给了她巨大而漫长的特写。
墨宇皓站在相隔百米之外的空地上感受着奇异的热闹,星空下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被久远的时空召唤,回想起和父母一起跨年守岁的日子,一种少有的温情在他心里涌动。短暂回忆之后,他再次启动车辆,迅速滚动的车轮把往事碾压在路上。马路中间,苍白的交通线延绵不绝,又渐渐地消失在远远的地平线上。
费莎莎的短信突然从手机屏幕中闪跳出来,恰逢其时地破坏了他绵软的伤感时刻。
“你今天不来我家见我,我就跳楼!看你怎么跟我爷爷交代!”接着,电话铃声催命般地响起。
墨宇皓当然不会知道这个大小姐又怎么了,是不是又闲得发慌了,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费莎莎的爷爷是自己家的恩人。父亲在创业初期几次遇到资金周转困难,都是费金兆伸出援手,奋力相助的。这份恩情一直是他孙女费莎莎在墨宇皓面前恣意胡闹的“免死金牌”,也是他墨宇皓无论再怎么不待见费莎莎都愿意也必须把她供奉成“祖宗”的原因。
不做忘恩负义之人,这是墨家的祖训。
门铃声持续响起,在漫漫黑夜中显得孤独而倔强。
在他想伸脚踹门的时候,门缓缓地被打开了,浓烈的酒精味立刻从门缝中钻了出来。
墨宇皓冲进屋里,目光四下一扫,就着稀薄的月光,他并没有看到费莎莎。
“费莎莎?”他打开了灯。
“你终于来了。”费莎莎幽灵一般地回望了一眼。她轻飘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别闹了好吗?”他恳求她。
“不好!”“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顺着声音,他找到了她。
费莎莎穿着单薄的睡衣,坐靠在阳台上。窗户大开,她望着天空臆想。“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费莎莎转过身,微微歪了歪头,很认真地问。在她的世界里,她没有胡闹啊,他永远是她不解的课题。
墨宇皓站在原地,赶紧摇头否认。
“也是,”她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来。”
“当然不是,你先下来。”
费莎莎并不理他,这一次她终于掌握了她和他之间的主动权。
墨宇皓不再劝说,脚步却在悄悄地靠近。
“你别过来!”她忽然激动起来。
“费莎莎,你疯了吗!你知道你住在多少层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十六层呀——”这一声“呀”,尾音拖得很长,配合着她一脸的轻松无谓。她真是可以任性到为所欲为。可她身后的人却任性不起。
“我们先下来好不好?”他在哄她,不,是乞求她。
“不好,我究竟哪不好?”
“你哪里都好,赶紧下来吧。”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深陷在自己的执念中,一点也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没有。”
“没有什么?你知道你跟我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墨宇皓茫然地摇摇头。
“就是别闹了。”她轻轻笑了起来,语调格外放松,那是一种顿悟之后的人才能得到的放松。
她越无畏,他就越紧张。他的如履薄冰和她的散漫闲情仿佛来自两个被割裂的时空,处在一起就会水火不容,却一定要强容。
他拿出手机打算通知安保准备充气垫。
“不许报警!”她早已看穿了他摸手机的动作,大喊道,“费氏千金一厢情愿地发布婚讯,然后再澄清道歉说是误发,难道你还想让媒体知道她为此跳楼?”
他再次被她的“威胁”成功钉在了原地。
费莎莎轻盈地笑了起来,一声声缥缈的“咯咯”声在孱弱的夜风中翩翩起舞。墨宇皓觉得那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她又换回了那种松弛的语调,喃喃自语:“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以做一个骄傲的公主,但有了你,我就是乞丐,感情世界里的乞丐。为什么我们之间,永远是我在追随你,乞求你?”
“费莎莎,你这又何必呢?人活在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感情一件事。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匹配公主的应该是王子,而不是我。”
“何必?”她皱起眉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想着他说的“何必”,但转而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何必。”
再次抬起头时,她的双眼竟然有了决绝的精芒:“可是有你在,我无法去爱别人,我总不能杀了你,所以只能对自己下手。我把遗书写好了,就在桌上。我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总归是要了断的。”
墨宇皓回头看向桌面上那薄薄的一张纸,沉重的窒息感让他们同时陷入绝望,好像彼此都掐住了对方的咽喉,谁也没有把希望留给对方。
“了断的,了断的,了断的……”无数的回音在墨宇皓的耳边响起。他像一个溺水的人,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费莎莎只说对了一半,他墨宇皓又何尝不是一个乞丐,乞求她放过自己。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下来?”乞丐说话了。
“我们在一起啊。”
他看见那个溺水的人吞进了无数的污浊物,伸手一摸却又摸到了岸边,一蹬脚竟然站了起来。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我答应你,你下来。”墨宇皓如释重负。
绷在松弛和紧张之间的唯一一根弦被拉扯断了。
费莎莎愣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想过墨宇皓会答应自己,她就像是被终身监禁的囚徒,已经习惯了坐牢,跟狱警胡闹也是家常便饭,反正也不能关押得更久了。可忽然刑满释放,迎接新生,反而让她紧张得无所适从。
“赶紧下来吧。”现在终于轮到墨宇皓放松了。
费莎莎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她转过身,想从他脸上寻出确定的表情,直到他伸出手把她抱了下来。
这是劫后余生的两人。
“不要闹了,早点休息吧,我要回去了。”他有多无奈,就有多疲惫。这一夜,费莎莎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的,她有很多话想问墨宇皓,
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排练着自己跟墨宇皓的对话,这么一排练,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其实墨宇皓哪有怎么想,他根本是想都没想。她来找麻烦,那他解决麻烦、处理麻烦,仅此而已。
费莎莎空想了一夜,依旧无法确定他的心意,所以她一早就来到了墨宇皓的家。她要再确定一次。
洒扫阿姨告诉她,大约一个小时前墨宇皓就去公司了。
她追到了晋宇楼下,却在前台小姐的礼貌询问下迟疑了。她知道自己是怯了,她像所有坠入情网而看不清来路的女孩一样,在纠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时候,更多的只能胡思乱想,然后向闺蜜倾吐。
楚骄月作为费莎莎的密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充当着费莎莎的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在楚骄月看来,墨宇皓就是费莎莎的信仰,费莎莎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虔诚信徒,而她自己被迫扮演一个牧师。费莎莎每提起墨宇皓一次,牧师就在信徒面前撒一把沙子,宣告她的一厢情愿。这么多年过去了,沙子都可以堆成巨型衣冠冢了,也没见信徒如愿以偿。所以,这一次她很好奇费莎莎是怎么让墨宇皓铁树开花的。费莎莎虽然爱得无怨无悔,但脸皮还是薄的,自然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以死相逼,毕竟,但凡能说出口的难堪都不算真正的难堪。
费莎莎等了一周后,墨宇皓也没有联系自己,这让她原本就火爆的小姐脾气在等待中熬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她打电话问墨宇皓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他解释很忙没有顾得上。这波澜不惊的解释,直接让一锅粥糊了。
这天晚上散会之后,墨宇皓发现手机里有整整一百个未接电话,都是费莎莎打来的。
他头皮发麻,溺水的窒息感又来了,便索性把手机扔到后座,打开音乐,猛踩油门,叛逃回家。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如果不是因为费莎莎的干扰,墨宇皓可能不会选择离家更近的小路,那么这天晚上他就不会遇到唐奔奔。
唐奔奔下班晚归,遇上了几个醉醺醺的小混混。墨宇皓听懂了那口哨声中的无耻之意后停下了车,摇下车窗大喊唐奔奔的名字让她上车。
惊魂未定的唐奔奔把这一声大喊当成了救命稻草,但她拉开车后门时,还是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我也在晋宇工作。”他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似的。“同事?”她赶紧坐上了车。
“嗯。”
落座后的唐奔奔从狭窄的后视镜中看见一对深邃修长的眼睛和一双指向太阳穴的浓密眉毛。
“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她问他。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墨宇皓并没有回答她。
“我家离这里很远的,你把我放在前面的车站就行。”
“那也好。”
后座椅震动了起来,唐奔奔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部手机边上,惊讶之余拿起一看,“费莎莎”三个字跃入眼帘。
她捧起手机,十分意外。她记得有一位费小姐是金文善的女朋友。这是同一个人,还是巧合呢?
意外归意外,她赶紧把手机递给了他:“你的手机在响,费莎莎的。”
墨宇皓顺手接过:“路口到了。”
他开走之后,唐奔奔又打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才想到自己的包落在了刚刚那人的车上。
她懊恼得要命,居然被一个“熟悉的”费莎莎搞得连自己的包都忘拿了,身份证还在里面呢。晋宇那么多员工,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出来,又从何找起?想到这里,她沮丧地把头撞在了出租车的玻璃窗上。
“哟,小姑娘,这是失恋了吧,可别想不开撞玻璃啊。”出租车师傅打趣道。
“师傅,这是哪的话啊?”唐奔奔坐直了。
“我刚才看到你从一辆大奔上下来。哎,这年头呀,有钱的男人都靠不住,莫伤心啊。”
“呃……不是。”
“嗨,别不好意思承认,这年轻人呀,都把失恋看得要死要活的,师傅也年轻过。”
“不是师傅,我包落在他车上了。”
“啊?”司机师傅猛踩一脚刹车,“手机在吧?可以支付车费吧?”
“可以支付。”
“妥!”又是一脚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