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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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政权失败之后,齐学令没有再回石溪镇衙门,他一家留在了分界河给李成业的农民军办事,没过多长时间,一座新衙门,分界河衙门就建起来,为了保护衙门的安全,齐家又建左中右三个大营,派亲近在相关地方团练兵马,当团练使。

当初,齐学令为了壮大力量稳定地方吏治巴结上了农民军李三魁大总管,让家丁齐全儿带着手礼去府上拜见李总管,提亲,娶他姑娘去当儿媳妇。

李总管当时正在喝茶,听见齐学令派人来了,忙让进来,问是何事。

齐府派去的家丁名字叫做齐全儿,齐全儿才四十来岁,但是老成持重,办事稳靠,把来意说了,李总管听了,沉思良久,李无双已经长大了,总不能留在身边一辈子呀,如果说自己还有续弦之心,鸟鸟已经阉割,续了也白续,姑娘留在身边也是多余呀,没有后母需要服侍。再说,他的身体还力行,用不着别人照顾,不如让她嫁了,自个儿谋划人生去。李三魁当即就答应了婚事。

齐老虎和李无双结婚之后,分了家各自成家立业。

齐学令虽然有殷殷之心,还是无能为力。清官难断家务事,爹妈更是管不着。

初,齐老虎和李无双在分界河以种地务农为生,把山后的几亩地都种满了粮食,春种秋收,忙里忙外,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生活殷实。

齐老虎去乡场买了一匹马,一头牛来喂,没有人割草给牛马糊口,俩人忙过来。

种地务农的时候,撵着牲口去山里放牧。晚上回来,又撵着牲口回来。

十年过去了,李无双为齐老虎生了几个小孩,孩子经常生病,体力不强,难以有大成。家长经常去药店买补药熬给孩子喝。每去一次,要向齐学令索要几两银子,齐学令抱怨极了。常常当人大面的骂到,要钱,要钱,你咋个不来索命,咱就剩下这一条老命了。

齐老虎难堪的回答,咱拿你的老命来烧火吗,娃儿病了,咱现在一事无成,生活拮据,拿不出钱来,作为爷爷你总不能不管吧,要不,反过来,你给娃儿当孙子,你病了,咱砸锅卖铁也花钱给你医病。

齐学令听了,他是一个老教育份子,对什么人心里都存有悠悠之心,善善之意,气过之后,幽默风趣的回答,好的,老孙子这就去给爷爷们拿钱去。

齐老虎的早年,就是这样尴尬的一路走过来,谁想到他往后会是一个地方枭雄呢……。

一天,戎州府来了一个显宦,靠改土归流起家的流官,姓赵。上门来投帖,要见齐老虎,当时齐老虎正在屋里拨红豆,听见有人敲门,齐老虎说,快快请进。

赵大人进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

齐老虎请客人坐下,给客人倒了一杯茶,寒暄之后,齐老虎问,赵大人不在戎州府,跑来分界河做啥,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赵大人说,你若是早知道咱是戎州府的赵大人就好啦,巴结一下咱,也不会过到这种艰难拮据的地步。你偏耍大人公子的牌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家里过消极避世的生活,值吗。你父亲分到这里来当学令的时候当过咱的老师,因为石溪镇发生农民起义,齐学令

没有能够升官发财,相反弄丢了乌纱帽,咱升官发财,没有忘记大人的教诲,来见一见齐学令。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你能有大成就。他对你期待高,望子成龙呢。咱听到你的儿子聪明极了,顺趟儿跑来看一看,巴结你,你不巴结咱,咱巴结你可以吗,咱想带你的儿子去大地方读书。咱说这个话,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如今分界河不平静,反力量三股五股都有,咱早知道你们父子人心不稳,需要安抚,切不能走错了路一错再错。

赵大人说,如今边镇地方,大多地方的人才都由戎州府统筹,咱寄希望于你家儿子。你带你的儿子出来给咱见一见可以吗。

齐老虎听后说,你要见大儿子吗。

赵大人说,带出来见一见,有时间送到戎州去读书去。

齐老虎吩咐大儿子,齐老大出来见过赵大人。

齐老大拜见赵大人。

赵大人非常高兴,见到了齐家公子。

赵大人问齐老虎,给儿子取名了吗。

齐老虎说,没有取名,庄户人家取名是一种累赘,有个大二三称呼就可以了,要名字干什么,大儿子取了齐老大就没有下文了。

赵大人说,兄弟此言差矣,有个学名总是方便一些。

齐老虎说,要学名干什么,去打家劫舍啊。有个齐老大的称呼已经不错了。

赵大人说,这个由你,既然没有打家劫舍的想法了,咱的心也安稳了,就怕你家父子又当汉奸卖国贼,投降起义军去了。说实话,咱是知道齐学令当年干的勾当的呀,因为他是咱的老师,咱没有揭露他老人家。

齐老虎说,当年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再说,皇帝已经大赦天下了。

赵大人说,皇帝是已经大赦天下了,但是就没有赦免石溪镇和分界河两个地方,你看石溪镇白莲教,阴阳教,农民军,绿林好汉,什么没有,赦免了还了得吗。咱来联络你家,是要晓以大义,你不能不识好歹。

齐老虎说,既然是父亲的学生,咱们就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咱没有当官,没有考到秀才,不然一样对大清朝忠心耿耿,怎么会去造反。

赵大人说,你识大体,是一个人才,它日必成大器,要洁身自爱。

齐老虎说,什么时候送孩子去读书。

赵大人说,你为齐大公子收拾一下,坐马车走……。

齐老虎把大儿子交给了赵大人。恰巧齐学令听见了,也来送了行。

齐老大就是这样去了戎州读书。

齐老大去戎州以后,齐老虎继续回屋里去剥自己的红豆,齐学令不见不烦,见了心烦,骂道,剥红豆,剥你个命,过几年,再过几年,咱上吊去了,交卸了学令的职务,你就风光啦。

齐老虎说,咱总有一天会有成就,现在没有机缘巧合,以及凭借,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齐学令说,你自称英雄,还剥红豆干啥,骗鬼去。

齐老虎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齐学令的年逾古稀之后,年迈体衰,身体健康差,办事也老眼昏花,让齐老虎继承位置,齐老虎笑呵呵的说,总算把牢底坐穿,苦尽甘来……。齐学令让位那一天,分界河衙门三个大营,一座衙门举行了兴师动众的仪式,齐老虎宣布治地和其它地方一样,也实行自治,自己当家做主,过自给自足,不交钱不纳粮的生活。齐老虎自称齐总兵,当了地方枭雄。

分界河有很多条叉沟,叉沟源头是幽谷,泉水清,草木盛,山崖陡峭,地势条件非常好,古来兵家必争。住在府里不宜,战争中奸细极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幸而各个要口处已经驻扎上队伍,山里的寝宫不但安全,敌人无法骚扰,而且清净。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生娃儿就别说了。

李夫人在山里其实也没有闲着,白天忙着腌制竹笋,山里的竹笋多,腌制竹笋去给士兵当配菜。

晚上,青灯黄卷,在别宫里安寝,几个娃儿和一帮丫鬟陪在夫人身边,没有寂寞难耐感,热闹非凡极了。

齐老虎在没有人陪伴的日子里,感到非常寂寞,他的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留下来,孩子走了,夫人走了,连他的老爹齐学令也去了重镇防御,城内虽然安排七十二个营驻扎,齐老虎还是感到了寂寞。

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快要生了,临盆的那天齐老虎把李夫人从山里接回来,山里的瘴气重,不宜生产。李夫人住在西厢房里,齐老虎派了十多个丫鬟在边上端茶送水照顾她。

齐豹子生了,满月酒的时候,李无双让齐老虎给小孩取一个名字,方便今后有一个称呼,齐老虎苦思冥想,挤出几个字,咱叫齐老虎,不如给取名齐豹子,老虎和豹子皆是森林之王,称霸一方。

府里的奴才丫鬟听了,无不说好,称赞大人好智慧。

李无双说,大儿子就叫他老大,连名字也没有一个,送大地方读书也让人觉得寒碜,这回二儿子命好,终于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往后生了娃儿,也要给他取一个名字。

时光荏苒,齐豹子已经长大,被分封到右部大营当团练使……。齐豹子治军严格,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右部大营的士气占了上风,就连地方的狗跑到外面去也没有人敢打……。

李无双在分界河度过了几年安稳的岁月,又过了几年,因为年龄大了,去世了,埋在分界河大坟山。

年关的样子了,关顺子的队伍十多万人马,全部是骑兵,虽然没有战车,高原山区作战驾马车没有能动性,改为全部骑兵上战场,打到了分界河一带,先遣队来给关顺子报告说,王爷,前面是齐学令家爷孙三人的地盘,咱还打过去吗。

当时关顺子还不知道齐学令栽在白莲教的手里后逃难到分界河一带来起炉灶了,单是知道分界河一带是李有顺的大顺政权的地盘,白莲教起义的时候,李有顺伺机而动,捡了个大便宜当了山大王,作为配合友军,关顺子一直没有对这个地方起过异心,包括今天领兵前来,也仅仅只是想和李有顺画地而治,商量今后谁也不再侵犯谁的地盘的事情。

关顺子本来想派探子把李有顺请来官州根据地,像文人骚客,狐朋狗友一样边喝酒边赏乐的当儿把地界的事情谈妥,但是探子派出去了几批都杳无音信。

关顺子问先遣队的主要带头人,分界河的事情搞清楚了吗,现在的首领真是齐学令大人,齐大人对咱有再造之恩,为何没有早些来报。

带头人说,根据密探来报,分界河的大顺政权在清兵大举进攻之后已经土崩瓦解,现在当官的是齐学令家爷孙三人。禀齐王,这个齐学令可能就是您当年的老师。

关顺子听了,暗想,看来咱是疏忽大意了,连分界河已经改旗易帜也不知道,真是犯了兵家大忌,如果两地开战,即使打赢了也要损兵折将过半,摸透底细再对这个地方进行招降。

关顺子让队伍就地安营扎寨,和分界河起义军搞对峙。

关顺子派人休书一封给齐学令。

学令大人敬启:

昔日齐学令,今朝山大王。学生关顺子也不甘示弱,效仿您的德行,今已打下半边天,期望学令来投诚,圆咱另外半边天。

关顺子敬上

齐学令收到信后,马上拿着信去告诉齐老虎关顺子来招降的事情,齐老虎说,咱如今刚丧妻不几天,关顺子就要来招降,欺人太甚了吧,分界河地方不大,不敢和官州农民军有瓜葛,拒绝可以吗。

齐学令说,人家是咱的学生,既然来了,当以礼相待,你不同意招降是吧,咱修书一封给关顺子,让他死了这一条心,你身为首领,安全重要,不能当面款待关顺子,咱去接待他,咱已经老了,不在乎生与死。

齐老虎说,依父亲之言行事,见完人,咱带人埋伏于半路等你。

齐学令说,好呀,咱马上起身去见关顺子。齐学令也修书一封回复,信上说,即刻启程,来也,只是咱的粑粑小可能难圆你另一半,加上咱已经退居二线,不再是学令,地方之事,需问年轻一辈。

齐学令坐了马车来赴约,关顺子在一块坝子里接见齐学令,坝子里有农民军搭建起来的临时战棚,不止一座,战棚连去了五里远,主要用来堆粮食,除少部分将领在战棚里休息商量地方大事,丁壮则日夜守在外面,吃住在外面,睡觉也在外面。所以,大家怕打仗,一打仗整天要睡外面,直到战事结束,才能回去睡一睡自家的小木楼,小草房子,家里窝窝虽然窄,温暖——呵。

关顺子对齐学令说,齐老师,石溪镇一别近来可好。

齐学令说,白莲教太厉害啦,咱惹不起躲行了吧。

关顺子说,石溪镇已经发生几次大变革,老师可曾知之。

齐学令说,咱一家人在分界河忙于地方事情,无暇顾及外面之事,不曾听说。

关顺子说,老师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看来是孤陋寡闻了,如今石溪镇官州府戎州府高原府都已经是咱的地盘。早知道老师在分界河过日子,把老师接过来和咱一块儿共享富贵。

齐学令说,看来咱是老了,你们年轻人真有种,咱跟不上时代了。关顺子,咱还记得你去读书的时候的事情,把咱的长缨枪调包去了,你当年还是个二楞子,如今已是关闯王。

说话的时间已经到了帐篷里,两人坐在案几前寒暄,侍卫端了酒菜来,边饮边谈地方事情。

关顺子说,老师既然知道整个山区都已经是咱的天下,那一定知道咱现在想什么。

齐学令说,咱知道你惦记咱手里那一点儿家当,可惜现在掌权是咱家儿子你有事情可去和他谈判,咱绝对不干涉。

关顺子说,一路追来,咱接二连三拿下许多座城池,现在单就是分界河没有归顺了,如果齐学令大公子有见识,拒绝和清兵合并还好,如果一旦投降清兵,将对咱的官州根据地有影响呀。所以你要适时规劝大公子要大义灭亲(灭清)懂道理,灭清,懂咱说的灭清是什么吗,不是您老人家这个亲啊,讲仁义礼智信,不知道老师是不是能够对咱说的话表示赞叹。

齐学令说,咱从老虎口里也获知,他不愿意投降清廷,要另起炉灶。你既然有意要招贤纳士,可派人修书与他谈,咱已经不管理地方的事务。

关顺子说,老师如此说,咱两家还是有望共进退,咱也不急功近利,咱马上引兵回去,等老师的儿子考虑周全,再给咱回复,给清廷当官是当,给咱当官也不会亏待大家。

一壶酒已经饮完,齐学令要回去了,关顺子把他送上马车,然后才回来命令队伍撤兵。

十万骑兵,单是通知撤兵的消息就花了半个时辰,骑兵的传达员骑着马在坝子里疾驰而过,按个传达撤兵的消息。声音响彻云霄。

齐学令的马车到半路遇到了齐老虎,齐老虎已经有七十来岁,齐学令就更老了,不胜酒力,见到齐老虎的时候,仍然昏昏欲睡的样子,马车把齐学令拉到了分界河衙门才清醒过来,齐学令把关顺子的意思告诉齐老虎,齐老虎说,咱也曾经思考过,如果投降清廷,清廷必然不会真心待咱等,多少年来,哪一个投降清廷的好汉不是后悔莫及,但是拒绝关顺子的招降,一旦两地开战,分界河的胜算不大。

咱如今已经老了,将来的局势要看齐豹子怎么处理。咱本来打算近期把位置交给他,怎知发生了招降事件,担心齐豹子招架不过来,再理政几天。

齐学令说,咱不想干涉地方事务,有一杯酒喝就足够了,不想得罪人,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齐老虎感叹说,若是李无双还在世该多好,她能够拿一个主意,现在李无双走了,没有了贤内助,面对事情,居然感到六神无主,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

过了一个月左右,齐老虎也退隐了,安排齐豹子上任,统领了分界河的武装力量。齐豹子上任后,面对当前的局势,毅然投降了关顺子,答应招降,从此盘踞在分界河一带的武装力量归于一家,农民起义军的实力就更加强大了。

5

齐豹子投降关顺子之后,关顺子并没有满足当下的力量,积极备战,继续扩展边界,他把战略格局摆向了凉州府。这个从前阴阳教也没有夺取的战略要地。

这天,聚义堂会见完毕诸位首领之后,关顺子踱步上关家营盘散闷。

秋天到了,落叶黄了,大雁南飞去了长江中上游的平原地带过冬去了,一个人踽踽独行背着手独步在关家营盘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关顺子在思考一个很深刻的问题,长江中上游平原地带难道就真的是春天,或者说天气温暖如春吗,那个地方是清朝皇帝治理的地盘吗。关顺子没有到过长江中上游平原,不知道当地的情况。至少在关顺子决定发动农民起义之前,连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存在着都没有思考过,关顺子只知道要平平凡凡的生活在高原上,种地务农,放牧牛羊。关顺子见过最多的也是这一类型的人,如果说他或者他的邻居心里还藏有一丝丝的秘密,相对于大家来说,最重要的秘密就是去戎州一带的大山包上给逝去的老人挂纸。

挂纸的事情在大家的心里最神圣最崇高最伟大不过了。挂纸去的路上,可以和店家客栈寒暄几句,买麦芽糖解馋,关顺子的记忆里还是很深刻的,到了坟山,还可以喝几口酒,逝去的老人们喝大家也喝。挂完纸回到寨子里来,还要摆水饭敬请老人们享用,老人们仙逝了回来的时候当然是腾云驾雾回来,一个跟斗云就到了,比大家的速度快。

关顺子的整个世界,几乎都是在这样一个迷信的空间度过漫长岁月。寨子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卜卦算命的高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关顺子从小生活在寨子里,没有想过要当官,连当官是这么一回事情或者怎么样才能当上官在他决定起义之前的那些快乐的岁月里想都不敢想,几乎在大家的认识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官是天生就有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不是咱们老百姓。

自从读了三个月书回来,关顺子的思绪变得复杂了,他在构思试图通过一个什么途径建立一处他一人的天下。

有一次和一帮寨子里的游勇坐在田坎里抽烟,一个是关方方,一个是关扁扁,一个是关大熊,一个是关豹子,一个是关老虎……。当儿一群大雁从蔚蓝色的天空飞过去,大雁引吭高歌,嘠啊,嘠啊,鸣叫的声音响彻云霄,藏在山麓里的村庄也被它的声音罩上一层悲凉的气氛。

人群当中有的是他的长辈,有的是他的晚辈,有的和他平辈,大家一帮人边干活儿边吹牛皮。这会儿累了,坐着休息,抽烟,有人指着天上的大雁说,这个东西也真是长见识,冬天来了要飞到温暖的地方去,春天来了又要从远处飞回来。

关顺子对大伙儿说,咱昨夜夜观天象,觉得天下要有变了,书上的仙家说得好,人,兽,禽,大自然,还有这个上苍必有关联,既然满清王朝的治理这样惨无人道,想必什么地方的天都是一个样子的,大雁飞去大概是要白飞一趟啦。

关豹子回答说,既然什么地方的天都是一样的,大雁肯定白飞一趟。

关老虎搭话道,指不定半路还会遇到伏击它的人。飞来飞去干什么,落脚在什么地方就随遇而安在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关顺子还没有起义,每天都和这帮好打秋的人在一块儿干活儿,做过的活儿不止一样两样,开山采石,伐木,放羊……。

大家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也勒坝,是去也勒坝修路,也勒坝和戎州之间有一段马帮路常年淤塞,其中一些崖档子还垮方了,齐学令动员全镇人口开赴也勒坝修路,去的时候,大家带着马车十辆,铁锹十支,火药一车去,有几辆马车空着,关顺子采用轮流坐马车的方式把工人运到目的地,白天修路,晚上睡在山崖下面,一连修了两个月的路,要回寨子的那一天,大伙儿坐在一块儿煮马肉作为告别宴,很多人去了两个月的心里有一点儿想家,还是齐学令想得周到,每人发两锭白银大家的心里才不再想家,不再发牢骚,抱怨。

如果人生能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又有什么抱怨的,哪怕一生见过的世面只不过是从一个寨子里到石溪镇之间的点点滴滴,也不孤独。

天啦,他暗自想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落草为寇的这一个地步,难道是咱心底不够善良吗,独步在关家营盘蜿蜒曲折而且盘旋着向远方张牙舞爪而去的山路上,思绪纷繁,感情彷徨,不过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后悔,有的是决心和毅力当自己的山贼,虽然心里时常隐隐约约有一种东西在作祟,可能是对安静的生活的神往,酒能够治疗一切的,关顺子爱酒,关顺子希望有一天人间能够烟火升平,五谷丰登。

秋天,诚然是美丽的季节,但是对于他来说却藏着一个非常深邃的世界在里面,这个世界或许就是让地方突然变得静谧,没有战乱的场面。顺子吟诵了一题《雁飞远方》:

临秋之际,水枯草黄。

野田收割,五谷进仓。

落叶归根,雁飞远方。

时间易逝,物事沧桑。

生命须臾,诚恐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