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洲曾经自信的认为余静静一定是很爱他。余静静愿意为了他放弃去美国深造的机会,背弃自己的父母,留下来嫁给他相夫教子。
余静静怀孕的那段时间,徐文洲才有胆子勾搭蔡雯柔。他觉得余静静竟然那么爱他,即便她知道了也会选择原谅他。更何况现在余静静只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现在家里的一切生活来源都靠他,余静静肯定没胆子跟他闹。
但他总归是低估了余静静的能耐。
其实徐文洲根本不想和蔡雯柔结婚,他当初只想玩玩不打算负责。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和蔡雯柔的事情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而且还被余静静当场逮个正着。
更出乎徐文洲意料的是,余静静不哭不闹,主动跟他提出离婚。蔡雯柔怀了他的孩子。老太太很迷信,特意找人算过,蔡雯柔肚子里是男孩儿。老太太想孙子想疯了,硬是让他跟余静静离婚,赶紧把蔡雯柔娶回家。
老太太坚持让他跟余静静离婚,余静静那边冷漠而决绝,根本不打算给他机会解释。最后他只得答应了跟蔡雯柔在一起。
徐文洲想,像余静静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单纯小姑娘,离开了他,日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这些年一直在自我洗脑,分开吃亏的肯定是余静静,而他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但终究是他不够了解余静静。
其实余静静一直都很坚强独立,只是她爱他,所以当年敢于下风,愿意为了他磨平自己的棱角,放弃自己的理想,暂时将自己的野心藏起来。
余初推门进入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只剩下余静静和徐文洲。他们各站在一边,中间明明隔的只有两米不到,但徐文洲却觉得,如今他们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徐文洲和余静静转眼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了。余初已经长大了,徐文洲觉得自己也老了,如今的他穷困潦倒,狼狈不堪。反观余静静,她还是一如当年的美艳动人,就如同夏日的骄阳,耀眼夺目。
徐文洲现在才终于承认,离开余静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如果当年他没有做错事,好好跟余静静在一起,现在是否儿女双全,夫妻恩爱,过的很幸福呢。
走廊里很安静,徐文洲感到无比的尴尬。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憋了半天,他才说。“我听说你结婚了。”
余静静脸上表情很平淡,闻言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徐文洲抿嘴。“恭喜你。”
余静静坦然接受。“谢谢。”
徐文洲脱口而出。“他对你好吗?”
余静静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谢谢,我家先生对我挺好的。我们现在过的也很幸福。”
徐文洲说。“那他对欢……”话到嘴边,他把欢欢两个字咽了回去,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半响才说。“他对余初好吗。”
余静静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徐文洲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脸色憋的通红。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配问这个问题的人。
徐文洲眼眸暗淡下去。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余静静打断了,她收起了笑容,脸色平静,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徐先,生这个时候我们不该谈论这种话题。我和你分开那么久了,各自的生活早就与对方无关。与其关心我们,还不如把时间花在你的母亲身上。”
相比于徐文洲的窘迫,余静静淡定多了。刚刚分开的那几年她恨透了徐文洲,也想过很多如何报复他的方法。那个时候觉得只有看到他身败名裂,穷困潦倒才能解她心头的很。
但是余初还需要她照顾。余初还小,她又要忙着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徐文洲那边。更何况,她不希望等余初长大了看到父母自相残杀,互相伤害的场面。几分挣扎,还是选择放过徐文洲,和自己的仇恨和解。
转眼间已经过去二十余载。余静静对徐文洲的爱意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变淡。但过去那么多年,她仍然无法原谅徐文洲当年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他当年做过的事情给她带来的伤害,最大的受害人应该是是他们的女儿余初。他真的做到了不尽一丁点作为父亲的责任。
余初推门进入病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墙面,空气中有一股子药水的味道,有点儿刺鼻,不太好闻。
老太太脸上挂着呼吸机,靠的近了才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声。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她才吃力地掀起眼皮努力去看清楚来人,嘴唇缓慢地挪了挪,半响才极轻极缓慢地吐出几个字。
“是欢欢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说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笨重。
没有听见回应,她有些着急,又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欢欢!”
枯瘦如柴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手腕吃力地抬起来一点点,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胡乱的抓着,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又努力抬了抬手腕,几次来回。似乎是力气用尽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手腕无力地耷拉着床沿边。
余初站在病床几步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老太太脸上失落的表情,老太太大概也看见她了,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别人嘲笑她是野孩子的时候,老太太对她露出慈爱的笑容,伸出手拉她,余初一定会很高兴地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是现在,有点晚了。
活了两辈子,余初见老太太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见面留下的回忆都不太美好。现在在她看来,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老太太,只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而已。
她答应过来,只不过是和徐文洲的交易。她希望这次以后,徐文洲再也不要出现在余静静面前打扰她的生活,各自安好,余生再也不见。
“我是余初。”余初冷淡得回应。
老太太努力地扯着嘴角对余初笑,眼神涣散,但仍旧努力地去看清楚余初的脸。
老太太以前不想承认的是,其实余初和徐文洲的眼睛长的很像,某些小动作,和不说话的时候很像。余初是徐文洲的骨肉无疑,并非她跟别人造谣的,她是野孩子。
老太太这辈子都期望要一个孙子,当初跟余静静说好了,若势第一胎是女儿,必须第二年就生第二胎。
但是被余静静拒绝,余静静希望回归职场。并且她打算过个三五年再要第二胎。老太太和余静静吵了很长时间,当时才恨极了余初是个女孩儿。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活到最后,就只有余初这么一个孙女。余初可能是他们徐家唯一的后。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嘴角扯起一个苦笑,眼睛里有泪水流了出来。她的声音沙哑,轻轻的,余初得凑的更近一点,才能听的清楚。
“我知道你和你妈妈一定恨极了我。”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每个字都十分的费力。她用力地喘者粗气,像是下一秒就激动地背过气去。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伸手握住了余初的手腕,枯瘦如柴的手指强劲有力。老太太的手掌布满褶皱,膈在余初娇嫩的皮肤上,微微有点疼。
余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甩开她的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好了你先别说话,我现在去叫医生过来。”
老太太的呼吸更加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在余初手腕上的手更加用力。她企图要坐起来。
“别走!”她怕这次不说,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余初缓慢地点点头,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平稳地躺下。“我不走,你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