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笑了，在他那张依然还挂着点痛苦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小宛，无论过去多么痛苦，我现在觉得，都值得了。而且，我还忽然明白，过去的艰难也是好事，是我们必须经历的，只有这样，我们两个人才能各自将过去的牵绊完全抛开。现在，我们就可以没有负担的重新开始。小宛，当时我们在车里的谈话，你顾虑的那两个方面，现在都不存在了，对吧？”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的话还是让她吃惊了。
几小时前的酒宴上，她看到他从门外进来，那是在漫长的38个月后的再次重逢，他们就只是面对面对视过几秒，他们并没有说几句话，她的目光也没有在他脸上多停留。
但这几秒已经足够，让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点东西，一点久远的却依然熟悉的东西。这，让她隐隐有了点预感。
可没想到，现在，他就这样大方畅快地说出来，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而且是这么快速。
她的脸上却只有苦笑，“赵宇，我当你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发觉，你的天真不亚于我，不过我已经把天真治好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把天真治好！”
“小宛，我不开玩笑。现在回国是非常不容易的，可我还是坚持回来了，一隔离完，我就跑来和你见面，我郑重地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只是来开个天真的玩笑，那不是在看不起你，而是在看不起我自己，难道我是这么轻浮无聊的人吗？你觉得我是吗？”
他的话少有的带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刚才说的话是不可能的。三年多时间，是不能算很久，你和我，在表面的外表上，看来也没有多大变化，没有人缺了什么或是胖了多少。但是，实际，是很多方面都已经变了，你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你该知道我离过婚了......”
“我也离过婚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微笑。
她更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
这几年，她和他之间的信息是完全不对等的。
他是可以完全知道她的生活。
而她，却完全不想知道他的，也就不会有人来告诉她，关于他的生活。
“是的，小宛，我也离婚了。在得知你结婚怀孕的消息后，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绝望！想想很可笑的，我跑过去照顾她，因为她陷入了绝望，可是想不到很快，我和她成了同病相怜的人，只是我的理智和责任没让我崩溃，她的状况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没好转。我不能允许自己崩溃，但我知道我没有了希望。你不是随便的人，你也不会冲动，如果你和他走入孕育孩子的婚姻阶段，一定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所以我还能有什么希望？没有了！我哪怕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反而会给你的生活带来麻烦，这是我不愿做的，哪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去伤害你。我在痛苦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看着他的，他的眼睛微微地红了，但他显然不希望她看到，反而把头低下来，看着自己的咖啡杯。
他的话，多少是让她有点感动的。
但她也说不出什么。他在国外这几年的经历，之前她不感兴趣，现在，听他这样说出来，她在震惊中，也不讨厌去了解。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评价。
他应该还要说下去的。
“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变得害怕回国了，回来和你近在咫尺反而更痛苦，不如跟你远隔千山万水。而当时的情况也需要我留下来，她的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终于离掉了。等到她终于和那个人渣解绑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一天天好起来，她跟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多，但我始终和她坦诚，我在她状态变好的初期，就把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现在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人的情义，我也告诉她，我心里有了其他的女孩。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还是很平静的，她就算情绪再崩溃，也知道我和她早就结束，其实，她当初和我分手时，应该没怎么痛苦过的。但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后，我和她却在英国结婚了，呵呵，有点可笑是吧？原因有几个，一是为了我的签证，为了能让我在英国待得久一点，二是她依然需要我的陪伴，哪怕不爱我，也还是把我当救命稻草般抱着。包括她的父母都这样想。心理疾病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能痊愈的，她父母既有自己国内的事情要处理，另外也年纪大吃不消，有了我照顾，他们就可以安心的回国。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在绝望中有了点赌气。也许你会觉得我有点幼稚，会吗？小宛。”
“我应该没什么资格来评论你的婚姻状况。”她努力挤出点笑容。
她是实话，她那如烟花般短暂的可笑婚姻，哪里会给她资格去评论别人的婚姻？尤其是他的婚姻！
“但你却有能力来决定我的婚姻状况。”
她看着他，像是不懂他这句话。这个下午，他说了太多她听不懂的话。
“几个月前，我决定回国，回国之前，我跟她平和地办好了离婚手续。我和她的这个婚姻，形式大于内容，她完全明白的。她的状态到今年已经基本恢复如初，她明白，她需要重新去寻找一份幸福生活，而我也同样需要。”
她叹口气。几个月前，她离婚了。
“小宛，你是不是在觉得我处理婚姻太草率？也许有点吧！但我觉得和你有了点共同点也不错。”
“何必呢？和我有共同点算是好事吗？你知道，我已经有个孩子了！”她实在忍不住有了点烦躁的情绪。
“孩子，我以后也会有的啊！”他却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是带点憧憬的喜悦。
她为他的这种表情而讶异。“你何必这样？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还有债务，很多，几十万，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去解决这些事情，我从来都不喜欢让人觉得是麻烦。”
“真巧，我也有债务，更多，你也知道这疫情很久了，对公司的业务有影响，资金周转方面有点紧张，我在银行贷了二百万的贷款，这个你做账应该知道的，另外，我还有几百万的房贷。这，算不算我们又有了共同点？”他还是面带微笑。
“赵宇，你觉得跟我有这些共同点，是很光彩又荣耀的事吗？现在，我真不太能理解你的思维，我只想说，老是守着一棵树等待兔子的人是傻的，而一直往一棵树上撞的兔子也是傻的，我感觉你不傻，我也觉得自己不笨，我就希望我们两个人，一个不要做老是守着一棵树的傻人，另一个更不要做一直撞同一棵树的傻兔子。”
他哈哈笑了下，“小宛，你说对了，都是傻的，那不更有共同点？既然有这么多的共同点，那不在一起的话，真的太可惜，太不应该了。”
“你的话都像是没经过大脑，完全没认真考虑过的。”她努力保持冷静。
“我当然一直在认真考虑的，你知道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几年了吗？五年了，这五年很珍贵，是我们两个人最美好的年华，但我们却把它浪费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浪费，一秒都不想！“他依然微笑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的一厢情愿？我跟你从来没有过什么，以前也只是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我们从没开始过，又哪里有重新开始的说法？又经过了完全没有联系的三年，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有点可笑吗？“她无奈苦笑。
“不，小宛，是你一厢情愿地一直在骗自己，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你和我从没开始过。我希望你......“
她无奈看着他，眼神中几乎带点恳求的意思，“赵宇，你一向很理智，现在，如果你不想理智，那是你的自由，可我希望你不要来打乱我的生活。就算我求你好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这种平静是我唯一的幸福。一个人再坚强，也经不起一次次的疼，我真的不想再去经历什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