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季妮走上来便说:“师哥,嫂嫂还不知去向,你留待此处,等我去把她寻来。”

李高义坐在石头上,肃着一张脸,便道:“且住!你休要找她!你先说,你为何与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季妮道:“师哥莫非是在为段少阴的事恼我?师哥要认真单恼我这事,我却不明白。我杀段少阴,那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

李高义道:“我不管段少阴的事,我只问你,我走前是如何与你交代的?!你以前又是如何答应方潇的?!你口口声声喊她‘嫂子’,你心里又可曾体谅过她一点?”

季妮直言道:“师哥你有什么话不如明说,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

安王在一旁哀哀地叫痛,李高义面色阴沉,半晌方与季妮道:“你知道那天,因为你,方潇肚子里的孩子才没的吗?”

季妮手里的剑猛地抖了一下,想辩解,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内心不安与愧疚齐涌上来,叫她甚至不敢再去看李高义的眼睛。她拿着剑转身走了,李高义也并不拦她。

出了林子往西去,又要经过正战火纷飞的渝州城。安王是全面兵败了,蛮夷人和秦礼带的兵正厮杀着争夺地盘。季妮在一阵阵箭雨中找路,但逢百姓,便问段方潇消息。忽一人指说:“夫人杀了几个蛮夷人,腿上中了箭,行走不得,正在那边墙后坐着。”

季妮闻言,连忙寻去,果见一片断壁残垣之下,一个妇人正坐在其中,季妮道:“嫂嫂?”

那段方潇转头来看,见是季妮,一时恨红了眼,便道:“是你……”

季妮不动声色的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上前道:“是我……我来接你。”待季妮走近,段方潇却扬手先打了她一个嘴巴,季妮不但不恼,反自己回手打自己的脸,打过三五掌后,脸上已先红了,季妮道:“嫂嫂,我知道你恼我,是我害了侄儿一条性命。”

那段方潇哭道:“我弟弟!你把我弟弟的人头偷到哪里去了?!”

季妮垂着头默默无语,段方潇不知从哪里猛的擎出一把剑来,架在了季妮的肩上,她道:“你说话!”

季妮便说:“拿去祭我师傅了。”

段方潇眼里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滚下,她咬牙切齿道:“我要你偿命!”

季妮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若我死了能叫嫂嫂好受些,那我愿意受死。只求嫂嫂给我具全尸,我死后嫂嫂不拘将我葬在哪里。并我有个干女儿,名叫季年儿,我干女儿若来寻我,嫂嫂可告知她,我是不小心自己从马上跌跤跌死的,以绝她复仇之心。”

段方潇冷笑道:“我弟弟人首分离,你却想要个全尸?”

季妮道:“嫂嫂,我是为夭折的侄儿偿命,却不是为你弟弟,你弟弟是死有余辜。”

这话好似激怒了段方潇,她道:“你果然嘴硬!我弟弟平生一向乖巧,半点不肯得罪人的,你无凭无据就信口胡说。今日便叫你去地下和我弟弟见面!”说着要砍。恰这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一枪挑翻了段方潇手里那剑,高喊道:“你那弟弟确是个混账,死有余辜!”

段方潇惊倒在地,望着来人,原来是现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盟盟主秦礼。

段方潇道:“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秦礼下得马来,把季妮护在身后,却道:“十年前你弟弟带着小厮财贵往凉州去过,那时这两人合谋做的事情,财贵已全招了!”

“我不信!”她想起几月前财贵突然的失踪,一时有些不安。

秦礼道:“财贵现就在苍岩山上,你大可去问问。”

段方潇捂着脸大哭起来。季妮便上来扶她,看她容颜憔悴,想段家就在渝州城内,现只嫂嫂一人在此,想来亲人都失散了,道:“嫂嫂,保养身体要紧。我师兄还在东边的一处无名林子里等你呢,随我过去吧。”

段方潇恨恨瞪了季妮一眼,却不肯叫她来扶,季妮道:“嫂嫂,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就让我先送你去师兄那儿,否则我怎么放心!”

段方潇这才借季妮的手起来,因伤着腿了,季妮便叫秦礼用马驮着她,三人一齐往东边去了。

到那处无名林子里,寻见了李高义,夫妻两个不禁抱作一团,体贴温存,李高义道:“你腿如何伤了?”正说着话呢。

不想这时秦礼悄没声地就一枪搠死了安王,众人只听得“啊也!”一声惨叫,回过头来,见安王已死了,胸口正泊泊流血,一时都看傻了眼。

李高义回过神来更是气得浑身乱战,当即拔剑打将上去,谁知在秦礼手下走不过三招便落败了。李高义问他为何下此毒手,秦礼道:“我现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大将军,斩杀乱臣贼子理所应当。”

李高义与段方潇都吃了一惊,李高义又见秦礼出招狠辣,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以为是季妮故意将秦礼带到此处,好把他们一网打尽的,一时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害怕。这时秦礼却道:“哥哥嫂嫂别怕,等我把渝州攻下来,哥哥嫂嫂若还愿意住在渝州,那就照旧住着,若哥哥嫂嫂愿意同我跟随皇上,我也能替哥哥嫂嫂引荐。”

李高义道:“什么哥哥嫂嫂的?谁是你哥哥嫂嫂?怎么满口里乱喊什么哥哥嫂嫂?”

秦礼笑得温文尔雅,眼角余光瞥着季妮道:“季妮的哥哥嫂嫂,自然也就是我的哥哥嫂嫂了。”

李高义不禁疑惑了,道:“你不是妮子她徒弟吗?”

秦礼一面拔剑割下安王的人头,一面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高义望向了季妮。

季妮的目光闪躲了下,半晌方支支吾吾道:“师……师兄别问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吧。”

秦礼顺势说道:“就上苍岩山去吧,你们先去,我等过几日就来。”说着从怀里掏出块翠绿的玉牌来,递与季妮。季妮接过一看,原来是武林盟盟主的身份玉牌。秦礼又道:“这玉牌,你们到苍岩山上了,就示与众人看,保你们在苍岩山上衣食无忧。”

季妮道:“你拿安王的人头做什么?”

秦礼把人头挂在马鞍旁边,道:“这叛贼的人头,我拿回去好交差。”说着翻身上马,又在马上俯身与季妮悄声道:“那玉牌你拿过以后,贴身放着,有如我贴身伴随着你,切不可交予旁人。等我打退了蛮夷,我来娶你时,你再还我。”说罢拍马而去。

季妮脸上作烧,随李高义和段方潇在林子里走着,昏昏默默,回想方才之事,不期脚下没注意,跌了一跤。李高义便来问道:“妮子,你如何失了魂魄?平路里也摔个跟斗?”

季妮回神,自笑多情。蛮夷现下势不可挡,哪里是能轻易打退的呢?便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三人一路往苍岩山去,到了山脚下时,季妮亮出那块玉牌,门人便奉承着三人进山了。住进一所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山珍海味的供养,闻说段方潇伤着了腿,又请医来调治。段方潇只说要人把财贵找来。

门人将财贵带来时,那财贵已奄奄一息了,想来在此过得并不算好。他一见着段方潇就如见着了救命菩萨一般,扑上来抱住了段方潇的腿,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喊说:“奶奶救我!”

段方潇一脚踢开了他,冷着脸问道:“十年前你与我弟弟去凉州都做了些什么?”

财贵便把实情备细说了,又道:“全是二爷的主意,奴才不过照做而已。”

段方潇听过闭了眼流泪,财贵还一面只顾诉苦,说苍岩山上的人把他掳来,逼问此事,种种虐待,惨不忍睹……段方潇俯身把他拉起来,反手却将一把匕首送进了财贵的胸膛里。财贵瞠目结舌。段方潇睁着一双泪眼望向季妮,道:“妹子,这算还你师傅和你师妹的命了。”从此把这一桩事揭了过去,两人都不再提。

在苍岩山上住了几日,锦衣玉食。段方潇那里更是百般药膳温养,一并连从前小产落下的隐疾都治好了。季妮见各方面都是极周全的,便也放心。这日正要告辞,远远却在半山腰看见一素衣女子沿路而来,走得近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薇。

未知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