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城池不多,而进了玲珑山谷,更是一座城都没有。只有山谷的谷口有一座山城。山城名为山城,也身为山城。山城进入玲珑山谷,只有一条早就清理干净的小道。说是清理,但把黄土地上的石子都弄走,反而让路上的黄沙更肆意起来。
一男一女两个剑客,年纪依旧不大,都是黄色皮肤黑发黑瞳的平洲面貌,可身上穿着的,却不是云洲佣兵仿佛制式的灰色劲衣。男剑客一席平洲细布白衫,长剑却不是背在身后,而是插在地上,正好作为支架,用来支撑起自己面前的画板。
黄沙随着风而起,男子头也没抬,只低声说了一个字:“静!”
无论是风声,还是黄沙,在这一刻,都诡异的停止了下来。如果不是身旁的女剑客还在无聊的左右走动,一定会让人以为,这一刻连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女剑客手里拿着短剑,比男子的长剑足足少了两尺有余。短剑从剑柄到剑鞘底端,全部是金属打造,通体素白,仿佛如同白雪凝成的一般。仿佛因为这种相像,让女子周围总是带着一股寒意,以至于即便是如此温暖的天气,女子还穿着白毛大袄,只露出红扑扑的面孔出来。
“急急忙忙的转道赶到这里,说是刻不容缓,结果却还是来画画的!”女孩开口埋怨,却是带着一股娇嗔的意味。
男子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却是仍然专注神情在画笔之下。
女孩左看右看,虽然离开雪山之后,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种新鲜感,让她即便赶路匆忙,却仍觉得十分开心。但来到这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却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怎么了?”男子的目光仍然专注在画板上,声音却带着关切询问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压抑!”
男子停下画笔,站起身来走到女子身边,微笑道:“是我的错,你在雪原长大,心灵就如同山上最洁白的雪一样纯净无暇,这里的环境,的确会让你不舒服!”
男子伸出手,一只洁白如玉的骰子便出现在掌心。
“还记得怎么用吗?”男子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将骰子抓在手里。
“等这里事了,我会在去落川郡的路上追上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大先生说过的那条瀑布!再然后,我们便去莱因公国,去找风穴的消息!”
女子再次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遗憾道:“都来到这里了,可惜没有见到师公呢!”
“以后会有机会的!还有,我不在的时候别忘了吃药,早晚各一粒。如果身体发热或者流鼻血再吃一粒!”
“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男子温柔的道:“等到高原效应消失,脸不再这么红了,就好了!”
“这才不是高原效应!”女孩低声道,“说好了,我不拖你后腿,你也不能违背承诺!”
男子点了点头,女子也没有回头,洒脱的转身就走,一直等到走了很远,再也看不见对方才停下来,遥望着山路。
女子却不知道,身为二境的剑客,她虽然看不见他,可他却还能看见她的遥望。
直至她真的转身离去,他才又回过头来,开始继续作画起来。
黄沙滚滚,沿着长路从山里朝外吹来,这似乎不符合逻辑。但在这个有神灵存在的世界,原本许多事情,便都不符合逻辑。
剑客提剑,站在黄沙之内,将男子围绕其中。原本仿佛没有规律打旋的飞沙,竟然从剑客环绕的圆形区域避开过去,但同时却也越来越大,将整个其余空间都变成一片苍黄。
“为什么不继续藏着,就按照之前的计划,藏在黄沙内,金身之后,这么多把剑,应该很躲开吧!”男子目光依旧落在画板上,画笔沉稳,声音也没有丝毫急躁,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佣兵,你怎么会看穿我们的潜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男子脸上露出微笑,道:“虽然我并不完全认可,但是公会这两年里一直有一种声音,说是魔法师与佣兵剑客终有一战!因此,公会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过魔法师的魔法理论!不说有多大的收获,至少,以你们的魔法的造诣并不难看穿!”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小先生明明说过,除了极为特殊的体质,魔力和剑气是无法共存于一体的,你们用的是魔法,手里却拿着剑,所以你们到底是魔法师,还是剑客!”男子道。
“哼!”低沉声音的男子道,“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还真是经典的回复!我还以为只会存在小先生写的小说里!这也算是涨了新的见识了!”男子收起画笔,站起身来,将画板拿起,一道光芒闪耀,画板竟然从手上消失不见。
男子走到身前的长剑前,抬头看向面前的敌人。所有人都是一样装扮,黄衣兜帽,剑在身前,斜指地面。
“佣兵,临死之前,我允许你说出自己的名字!”依旧是那个男子,他仿佛便是这群人的首领。
“这好像有些不公平吧!”
男子笑了笑,将手掌柱在身前的长剑,而非握住。他很清楚,面前之人其实不是真的关心他的名字,而是想要清楚,他手里的本命剑,到底是哪一把。毕竟,剑客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本命剑和名字连在一起。
即便如此,男子也并不在意,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道:“朝露,鱼水!”
这两个名字一出,面前的男子兜帽下的眼神,蓦然一变,手里长剑也不自觉地朝后一拉,却是变了一个姿势,低声道:“三,七,绞!”
围城一圈的持剑人,在声音落下的刹那,朝中间出剑。然而,他们手里的长剑,却不是剑气涌动,而是奇怪的光芒闪耀,引动各种各样的元素之力。刹那之间,长剑之上,或是火焰环绕,或是雷霆闪耀,或是冰霜凝结。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刹那就迷昏了人的眼睛。
而名为鱼水的佣兵,却不急不缓,从剑鞘里抽出剑来。
火焰,冰霜,雷电,还有藏在地面之下的土元素魔法,很快来到身前。鱼水抬起手指,在朝露剑上轻轻一弹。
清脆的声音,只是清澈,却并不算响亮。然而,响声之后,却带着无穷的余音,顿时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几乎一瞬间,所有包围上来的人,手中的长剑寸寸碎裂,身体倒卷,火焰冰霜与雷电的魔力,在扭曲的空间里消散无形。地下响起轰然之声,竟有数个剑客破土而出,同样剑碎吐血。
一声之间,这群围杀剑客,除了之前说话的首领,其余居然全部倒地。
鱼水讶异的看了眼那首领,他的兜帽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有些发黄的白肤,此刻苍白无比,他使劲抿着嘴唇,却终究是忍耐不住,一口喷出鲜血。
“朝露鱼水,果然名不虚传!”首领开口,原本低沉的声音,居然变得沙哑无比,仿佛嗓子碎掉了一般。
鱼水顿时明白过来,道:“使用声波的魔法师么?”
首领张开口,鲜血一瞬间从嘴唇里露出,将黄色的粗衣染红了一大片,但他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和空间魔法一样的空间停滞,还有这奇异的振波,这就是真正剑客第四境的力量吗?”
鱼水摇了摇头,道:“大先生说,等我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也许就能一窥第四境的风景!但我至今也不过读书三千卷,路更只走了两千里,离第四境还遥远的很!”
鱼水看着面前的黄衣首领苍白的脸色,心里明白他想要知道的是什么:“我不知道那魔法阵到底会有什么后续变化,但对于任何一个掌握了云伴舞技巧的三境佣兵,破解都不会太难!事实上,如果是樊清师弟和祁云师妹,在未入三境之前,便会在你们出招的瞬间,以纯粹的力量和速度就能破阵而出!”
首领看了看手里的碎剑,张嘴大笑,沙哑的声音,却让声音始终无法高上去,后来更是直接哑然无声。
“我还以为,至少,我也是第三境的修为······魔剑士,原来终究只是沐猴而冠,坐井观天!”
首领的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最后的悲鸣,有一声没一声的响起。随后,首领吐出最后一口鲜血,朝前倒下。
鱼水轻叹,道:“何必这么倔强,活着,不好吗?”
黄沙围墙之内,黄衣剑士躺了一地。他们虽然看起来极为惨淡,但终归生命无虞。而首领剑士如果不是用声波魔法强行抗衡云伴舞造成的剑气波动,伤了喉咙,也不会死去。
“剑法的极点就是魔法,连白房都没有想过能做出这样的转变,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鱼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画笔,他不禁苦笑起来:“还是文字记载下来更有力量一些,但想想我琐碎的文笔和别扭的字,还是算了吧!不过······”
随着首领剑士死去,面前的黄色沙墙逐渐平息,露出其后的入山道路。道路之上平坦无比,没有任何阻碍。
鱼水低声道:“封山了啊!但······这应该是不算是活物吧!”
鱼水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网状金属,一直六脚金属蜘蛛从金属之内爬出,钻入地面。
“魔法封山,骑士封路!还有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魔剑士守在外围······要不是我在雪山学会了静境,恐怕刚刚这黄沙阵法就直接将我卷入其中了!小先生,你果然很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