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始坐标——天穹市

想象中身体的疼痛并没有袭来，那个他无数次魂牵梦萦，渴望保护、渴望抱紧的女孩的脸也并没有映入他的眼帘。

他无法像想象中那样对她露出安慰的笑，使她的泪珠在惊讶与狂喜中消散，让美丽的花儿在那笑颜中绽放。

吴名的眼前，只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和五光十色的城市。

天穹市，吴名茫然地想，我怎么在这里？

他回想起自己在用手触摸着屏幕时，系统王的那句话，皱了皱眉。

精神体不是无法和物质世界产生任何直观接触吗，他想，那我怎么能成功按下出击呢？

那时，吴名陷入了一种极其想要表达出来的情感之中，而在这么长时间与系统王对峙的经历与痛苦折磨后，他也发现，自己已经极少会出现正常的情感表达的欲望——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涉及到和女武神有关的事情时，但显然这绝不是系统王所吐槽的自我感动，而是吴名在大彻大悟后找到的人生意义。

来来往往的人们看见街道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发光裸体男人，皆愕然睁大眼睛，或惊或惧地绕着他匆匆走开。

吴名在人流中站了一会，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时他便突然想起了系统王的那句话：

“记住，要念三次，少一次都不行！”

吴名自然不会去把那段蠢到极点的话默念三次，他直接在心里想道：把我送回去。

于是这时就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响起来：“不送。”

于是吴名心道：为什么不送，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于是那声音便说道：“你还没念咒语呢！”

吴名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抬起手在额上扶了扶，冷静了一下心中汹涌澎湃的黑色情感，然后心道：我不念，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可不行，不讲咒语，那芝麻给你开门啊？啊？快点讲，你的小琪琪可还在等着你呢！”

琪亚娜那满面的泪痕再一次出现他的脑海里，吴名皱起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对这系统王无语至极，随即将双臂背到身后，左手抓住右腕，两腿跨开，仿佛军人的稍息，头抬起，面向漆黑的苍穹，眼睛瞪起，在这城市夜晚飒飒而舞的寒风中张大嘴巴：

“系统无敌，无敌系统，系统大王，一统宇宙！”

这一片街道上原本还绷着的气氛瞬间被吴名这连续四声大喊打碎，吴名附近的人惊叫着远离他所站的位置，很快吴名的身边便空出来了一大片空地，后面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前面的人的表情，在看向吴名后，却同样害怕起来，不再上前，甚至向后退去。人们绕着这一片空地惊惶地站着，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新型的死士！？”，“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死士！？”，“崩坏都入侵到城市里来了！？”，“该死！那些女武神都在干什么！”

人群中接连响起这样的声音，一时之间，恐慌在整片街道上迅速蔓延开来，如同某冠，如同传染病，如同侵蚀人类文明的崩坏。

吴名低下头，眼睛看向远处的人群。

“啊——！”

人群中发出这样的惊叫，随即如开水一般涌动起来。人们的口中发出“救命”、“它看我了”、“它要杀人了”之类的大喊，互相推搡着四散而逃，有的人摔倒在地，有的人手脚并用，有的人头破血流，踩踏很快就发生了，最先遭殃的是小孩，随即是老人，哭喊声、惨叫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人群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条原本喧闹拥挤的街道冷清了下来——不仅冷，而且清——商场、店铺的大门紧闭，鸦雀无声，只剩下城市的风声在吴名的耳边呼呼作响。

距离吴名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青黑色头发的少女正趴在街道中央，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你...”系统王问道，“你在干什么？”

吴名此时有些发愣。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那几声大喊竟然把这一整个街道的人都吓跑了。

等等，不是所有人，吴名想，还有一个女孩，呃...好像是残疾人，跑不了...

那个少女的双腿和双脚上缠着绷带，一把轮椅停在她的身体左后方，一阵寒风吹过，下方的轮子带动着轮椅向着后方缓缓移动。

吴名道：“够了吧，快点把我送回去！”

过了一会，系统王那支支吾吾的声音响了起来：“嗯嗯...好好...”

很快，一股眩晕感便向着吴名的大脑袭来。他匆匆瞥了一眼那个女孩的白色连身裙，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眼熟。

。。。。。。。。。。。。。。。

“你是说，这个能量波动不是崩坏能？”舰长看着投影通讯屏上那个女人绿色的蓬乱天然卷发，问道。

“没错...”女人看着横放在右臂上的数据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们将它的能量频谱和迄今为止发现的所有能量对比了一下，发现...没有一种，与它在哪怕某一段谐振荡上有相似之处。”

舰长皱了皱眉，说道：“爱因斯坦女士，你知道我听不懂你的专业术语的。”

屏幕上的女人微微一愣，似乎是刚从某种状态里回过神来，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抱歉，刚才有点走神。”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爱因斯坦博士，它的光学频谱开始紊乱了！”

紊乱？

爱因斯坦和舰长同时想道。

爱因斯坦转过身去，急急地走了几步，在那个诺大的显示屏前皱起眉。

这...这是怎么回事？爱因斯坦诧异地想。

屏幕上的频谱线正以某种极快的频率飞速起伏着，振幅忽大忽小，一会呈现出整体走高的状态，一会又相反，甚至先前已走过的频谱线竟然都剧烈抖动起来。

机器坏了——这是爱因斯坦最先做出的判断。

然而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是她——伟大的爱因斯坦博士——提出了相对论的爱因斯坦博士——做出的精密、完美的仪器，所以不可能产生任何问题。

可是这么一来，爱因斯坦便发现自己想不出任何解释了，这种情况她完全没有碰到过——频谱线，明明是由伟大的她制作出的精密、完美的仪器模拟出的频谱线，此刻竟然像抽了风一样胡乱抖动着，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么了爱因斯坦女士，发生什么了？”舰长问道。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从她的脑海内划过，爱因斯坦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这绝对是某种超出人类认知的力量正在干扰她对这种新型能量的研究，而这种新型能量就是这种未知力量的某一种物理表现，她飞快地在实验室内四处疾步起来，白色的实验服在身后扬起，很快她眼睛一亮，在一个蓝色的显示屏前停下，然后把坐在屏幕前的那个红色双马尾女子往旁边一推，坐到椅子上，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笔来，在数据板上飞快地记录起来。

只要能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爱因斯坦想，就一定会有能量波动。

那女子尖叫一声，朝着爱因斯坦大喊道：“鸡窝头，你想死啊！”

突然那在蓝色屏幕上飞速滑动的能量频谱线开始模糊起来，并很快地消失在了屏幕中，爱因斯坦微愣片刻，随即眼中精光一闪，飞快地站起身来，来到另一台能谱解析仪前，无视了那个红发女子的怒目而视，继续记录起来，随后，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这台能谱仪上的频谱线也很快就消失了，她立即走到下一台能谱仪前，然后准备继续无视那紧跟着她的瞪眼女子，记录这股能量波动。

爱因斯坦的眼前忽地一黑，实验室内一直扰动在她耳边的杂音随着灯光的熄灭而倏忽消散。

爱因斯坦微微一愣。

它把电源给断掉了，她想，它不想让我研究它的力量。

“啊——！”

她的耳边猛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随即一个重物撞在了她的右腰上，她的身体一个不稳，向着地板倒去，放在右臂上的数据板脱手而出，砸在地板上，发出呯的一声脆响。

实验室内接连响起数声惊叫。

“救命啊！鸡窝头，你在哪！谁这么可恶，突然把电源给切了！”

“备用电源呢？”舰长大声询问道。

爱因斯坦使劲推着身上的重物，轻声道：“特斯拉博士，快起来，你压到我了！”

那重物动了动，似乎意识到了此时的情况，从爱因斯坦身上撑起身，口中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哼哼哼！鸡窝头，刚才那么粗暴地把我推走，我怎么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你呢！”

爱因斯坦道：“特斯拉博士要干什么？快点起来，爱因斯坦博士还要做记录——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伸出双臂用力推开那双袭击她胸部的手，然后和身体上的重物展开了拉锯战。

“嗡嗡...”

实验室内发出计算机开机的嗡鸣，随即灯光微微闪灭，照亮了实验室内的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了。

“嘿嘿！鸡窝头，看招！”

“特斯拉博士，你再不停下，爱因斯坦博士就会用她的终极武器核弹头轰了这里！”

“来啊鸡窝头，同归于尽吧！”

“咳咳...爱因斯坦博士，特斯拉博士，我们回到主题好吗？”

舰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特斯拉一愣，脸颊微微泛红，从爱因斯坦的胸上收回手，站起身来，两手抱胸，别过头，尴尬地站着。

爱因斯坦从地上爬起来，紧了紧胸前的外衣纽扣，低头看向地板上的数据板。

数据板碎了。

爱因斯坦瞪大眼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摔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爱因斯坦博士，你怎么了！”

舰长焦急地喊道。

“鸡窝头！”

特斯拉惊叫一声，蹲下身去，用力晃动起爱因斯坦的身体。

“喂！鸡窝头！鸡窝头！你睡什么呢，你再不起来我就用交流电电你了！”

“鸡窝头！鸡窝头！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喂！爱茵，瓦尔特他活了！”

爱因斯坦呼一声从地板上坐起来，目光惊诧地四下张望，激动道：“乔伊斯！乔伊斯！你在哪？老天，你没死吗！？”

特斯拉捂着嘴窃笑起来。

舰长无语地摇了摇头。

爱因斯坦没有看到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男人，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随即将地板上数据板的碎片捡起，站起身来，交给身旁的助手，道：“收走吧，这次的实验失败了。”

舰长看着投影通讯中爱因斯坦的那张落寞的脸，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爱因斯坦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即看向通讯屏幕，说道：“这是一种新型的能量，会自动阻碍外界对其进行的研究，而且...就刚才那一连串的情况来看，它似乎拥有一些智力，能够利用物理环境对研究进行阻碍...”

舰长的眼中明光一闪，略微点头，随即继续问道：“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比方说...”爱因斯坦将左手伸出，抓住右臂的上半截，下半截手臂抬起，仿佛正端着某本实验记录册，脸上的沉静意味着她已经重新进入科学研究的状态，“刚才的断电，还有，它应该可以对电子显像设备的图像进行干扰，以及...”爱因斯坦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特斯拉，后者正一脸无聊地看着她，随后重新面向通讯屏幕，“特斯拉博士刚才的摔倒，应该也是它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手里的数据板破坏掉。”

特斯拉看了看爱因斯坦沉静的侧脸，开口道：“不错嘛鸡窝头，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那个什么破能量把本天才吓得摔倒了，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要把它用交流电电上个一万次！”

舰长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后他抬起头来，问道：“可如果是这样，又要怎么解释它把芽衣和那头帝王级崩坏兽定住的问题呢？那种感觉真的很诡异，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分钟，但我觉得那就像是把时间暂停了一样，而在那之后，副舰船上还凭空出现了一头从未记载过的崩坏兽，至少在我过去十四年的学习中，再加上从军事学院毕业后专攻崩坏的几年时间，都没有学到过这头崩坏兽，而且就体型和崩坏能外溢程度来看，它是一头实打实的帝王级崩坏兽，还能造成火焰伤害。如果它的目的只是阻碍我们对其进行研究的话，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说舰长，”特斯拉戏谑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那是时间暂停了呢？我看过那段监控录像，那不过就是把芽衣和帝王级崩坏兽定住了而已，你和琪亚娜不是还在一起搂搂抱抱、瑟瑟发抖呢吗？”

舰长的视线转了转，盯住特斯拉的眼睛，眼神不怒自威，“特斯拉博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特斯拉插叉起腰，无所谓地昂起头，直视着舰长的目光，“没什么意思，说着好玩！”

爱因斯坦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对，特斯拉博士，你难道没发现吗？不仅是芽衣和崩坏兽被定住了，那些外溢的雷电崩坏能也被定住了，如果不是将时间暂停的话，单靠空间纬度上的力量，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舰长的目光移回爱因斯坦的身上，“爱因斯坦博士，照你这么说，它的确是一种可以控制时间的存在吗？”

爱因斯坦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它更可能是一种对基本粒子有着极强操控能力的妖怪——你知道拉普拉斯妖吗？”

拉普拉斯妖！舰长心中一惊。

特斯拉突然一拍脑门，大喊道：“哈哈哈！我知道了，本天才知道了！哈哈哈！鸡窝头，这次是我赢了，是本天才先发现的！我先说好了，这次的诺贝尔奖，你可不准跟我抢！哈哈哈！还有爱迪生那个混蛋！还有薛定谔，普朗克！哈哈哈！这下本天才又要名震世界了！哈哈哈！以后，物理学界、科学界，就全都是我特斯拉的天下了，哈哈哈！”

爱因斯坦和舰长一起看向特斯拉那张几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脸，然后面面相觑。

。。。。。。。。。。。。。。。

姬子两手抱胸，身体靠在墙上，低着头一语不发。

“琪亚娜，别再哭了，他已经死了...”芽衣轻轻抚着琪亚娜的后背，难过地说道。

“但是...哼...他...哼...他那么拼命地保护芽衣，”琪亚娜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就那么死了...真的...哇啊——！”

芽衣感到眼眶又开始发酸了。

德莉莎不知道琪亚娜口中的那个男人有多么努力，但是她能够从那三人脸上的痛苦与挣扎中得到一些讯息，而这些讯息并没有能使她蹙起的眉头有略微的舒展，舰长说是让我来疏导，她想，可是...这该怎么疏导啊...

布洛妮娅的目光从膝盖上的可触屏上抬起，目光低落地看着芽衣的脸，轻声说道：“布洛妮娅不知道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能让芽衣姐姐和琪亚娜这么感动，但布洛妮娅知道，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姬子的右手猛然握紧，瞪大眼睛，肩膀因用力而剧烈抖动起来，随即她将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往墙上一砸，扛上大剑，一语不发地走出了琪亚娜的卧室。

是啊！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姬子想，是啊！又有一个战友死了，被崩坏杀死了！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崩坏！崩坏！崩坏！

“姬子...”德莉莎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发出了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