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ear:

你好吗?我最近常常会做梦,梦见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的少年,他偶尔向我挥挥手、偶尔又对我低语些什么,我从未忘记过他,和他在一起过的那些时间影响了我整个青春时代。

……

已经小满了,李瑞随意看了看周围,麦子长得还算结实,他无意的抬抬头,阳光直刺着他的眼睛,他连忙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可耀眼的光芒还是顺着他的指缝穿了进来,李瑞无奈的叹了口气,紧紧握着手里的宣传单。再过些日子就是中考了,他的班主任周舟不断和他说宣传单上的学校给的名额多么来之不易,他也没有无动于衷,但是去城里上学首先要让家里人同意,现在,李瑞住在叔叔家里,婶婶对自己的态度,多半是不能同意的,想到这他又不自觉的叹气起来。

李瑞回家的时候还算早,叔叔和妹妹都没回来,只有婶婶悦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忙活,他放下书包,就接过悦芳手里的筐子帮忙,悦芳面无表情的把筐子给他。李瑞坐在一旁,偶尔用余光瞅一眼悦芳,悦芳并没有注意,李瑞深吸了口气,并没有张嘴说话,刚巧李欣就回来了,她似乎很高兴似的跑着进来,到李瑞跟前问他“哥,今年有城里的学校给咱们学校一个升学名额是不是推荐的你啊?”

“什么?”悦芳听到李欣的话转过头来问道:“什么城里的学校?”

“蓝德高中,是城里的,今年给我们学校一个名额。我们也可以去城里上学了,以大瑞哥的成绩肯定是推荐他的呀,是不是呀?”,李欣兴奋地说着,并没发现李瑞尴尬的表情,还捅了捅李瑞的胳膊。

“大瑞哥要去了城里,以后肯定也能考个好大学”李欣不仅没发现李瑞的表情,连她妈妈悦芳的表情也没发现,反而越说越多。

悦芳听了李欣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冷不丁的朝李瑞喊道:“你有本事就去城里,别指望我花钱供你!”

听到悦芳的话,李欣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悦芳盛气凌人的训斥着李瑞,而李瑞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开始替李瑞辩解:“妈,你干嘛呀,这是好事啊,全校只有一个名额,哥哥能去为什么不让他去呀”

谁知道悦芳听了李欣的话更加生气了连带着朝李欣吼道:“谁是你哥哥!你哥哥死了你不知道么?你有几个哥哥?!”

李瑞觉得胸闷的难受,他拽了拽李欣的胳膊叫她不要和悦芳犟嘴了,他自己缓缓站起来和悦芳说要出去到地里看看才出了门。在门外,也依然能听到悦芳抱怨的声音,李瑞叹了口气,索性跑了起来。

李欣看着李瑞默默出了门,转过身来对一直说不停的悦芳说道:“妈,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大瑞哥哥什么也没做错,你干嘛非要把祥子哥哥的事推到他身上!”

“你说什么?”悦芳紧皱的眉头提起了她整个五官,李欣看见她的样子,不想和她再争吵,转身也跑出了门,身后剩下悦芳不满的喊声。

李瑞一路跑到田地里,找了个土堆坐下,他知道婶婶不会答应,只是,听到她的那些话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害怕自己的这种情绪,他怕自己再被打击下去,他觉得冤枉,但是也不能发泄,所以只能坐在土堆上不断深呼吸来平复情绪憋住眼泪。

坐了一会,李欣也跑了过来,她坐在李瑞旁边安慰他:“哥,你别往心里去,爸回来了,他肯定同意的,只要爸同意了,你一定能去!”

李瑞低着头,他很感谢李欣,在婶婶骂他、嘲讽他的时候,李欣总会照顾他的心情站在他这边,他看看李欣,朝她弯弯嘴角,轻声说:“我知道,没关系”

李欣也知道李瑞的没关系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自从她的亲哥哥李祥去世之后,她妈妈对李瑞简直算是深恶痛绝了,可这一切跟李瑞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是同乘一辆车,出了车祸,李祥死了而李瑞活着,这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悦芳却把李祥的死怨在李瑞身上,也许悦芳也明白这没什么道理,只是她如果没有个可以怨念的人怕是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可李欣往往觉得这很不公平,她看着李瑞低着头,她不由自主的感慨似的轻轻说道:“哥,你太委屈了”

李瑞摇了摇头,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

“如果当初不是叔叔婶婶收留我,我也不知道现在怎样”

“如果祥子哥还在,也不会这样,以前,妈妈也不像现在这样不讲道理”李欣想起了以前的事也陷入了悲伤。

李瑞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拉起心情低落的李欣,朝她挤了个微笑说道:“我们回去吧,别让婶婶担心了”

他们到家之前,李民已经回来了。刚进院子里就听见屋里传出的争吵声,李瑞拿回来的城里学校的宣传单被李民看见了,李民想送他去城里上学,悦芳当然不会同意。

李瑞硬着头皮进了屋,悦芳看见他,把气全朝他撒了过来。

“你想去城里上学你自己去啊!跑回来问我们要钱!谁有钱供养你你找谁!别找我们当这个冤大头!我凭什么供你!”悦芳边说边哭了起来,她想起李祥早早的就不在了,越发的伤心起来。

李民走到李瑞跟前,拍了拍李瑞的肩膀

“你放心的去考,家里你不用担心”

李瑞抬起头看着李民说到:“如果我能拿到入学排名第一,可以免学费,而且如果学期考试都能得第一还可以拿奖学金,就不用家里再额外掏钱了。”

李瑞说着又转向悦芳说:“如果我考不到第一,我就不去了”

李民欣慰的拍了拍李瑞又转过头对悦芳说:“这样你满意了吧”

悦芳坐在床上并不说话,旁边安抚她的李欣说道:“大瑞哥一定没问题的”

悦芳的沉默在他们眼中就是默许,李瑞似乎松了一口气,相比起拿到入学考试的第一,婶婶更让他觉得困难。

……

中考结束的后几天,李瑞被叫到学校里去,当知道自己真的以第一名考入蓝德的时候,李瑞兴奋的不知道做什么好了,连觉也睡不着。梦想成真的日子让他觉得有些虚幻,蓝德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规划着很久之后的事,他似乎觉得看得见未来,而且是他期待已久的未来,光这种幻想就足以让他充满力量,他下定决心要在那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回报他的叔叔婶婶,希望婶婶能像以前一样,当这些梦似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以为这些真的离他不再遥远了。

李瑞幻想着正高兴,李欣敲了敲他的房门

“哥?你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

李欣轻轻推开门,把头探进来,看到李瑞,她俏皮的笑了笑。

“哥,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书啊”

“没有,我睡不着,找点事做”李瑞把书合上,也朝李欣露出了微笑。

“你是不是兴奋的睡不着啊?”李欣在李瑞对面坐下问。

李瑞诚实的点了点头。

“哥,我觉得你以后一定很了不起”

“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李瑞扬了扬嘴角。

“没有,我是正经和你说话呢,今天妈妈知道你被录取了,她虽然没显得多么高兴,可也没说什么数落你的话,将来你有出息了,她肯定也是高兴的”

“我也是这样希望的”李瑞虽然看着李欣,思绪却又飘向了他的幻想中,他是真的期盼着这一天的。

……

开学前一天,李瑞还在家里,李民和他一起收拾明天去学校的东西,蓝德高中虽然好,但并没有学生宿舍,李民在城里给李瑞租了间小屋子,因为这是花销,所以李民是瞒着悦芳偷偷租的。

李民一边收拾一边对李瑞说道:“明天先把你送去学校,然后把你的行李送到你的小屋,给你收拾收拾我就回来,不能等你放学了”

李瑞点了点头。

“明明说好不用大的花销,最后还是让你们给我租房子了”

“小子,这和学费比起来还算便宜,就算你在学校,也不可能一分钱不花,都说了别担心了,好好学习才是主要的”

李瑞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李民欣慰的笑了。

“不过去了那,每天就你一个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别有顾虑,在外面上学,不就是这样么”

李瑞收拾完东西已经不算早了,他迷迷糊糊的带着憧憬甜甜的睡了过去。

……

一大早李民拉着李瑞往学校赶,城里堵车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李民朝坐在后面的李瑞喊道:“你认不认得路?不行你要自己过去,这路堵得非要迟到了!”

“我认得”说完李瑞跨下车来,背好包

李民喊着:“你先去学校,我直接就去你的屋!你快点跑!”

李瑞随口应着撒腿就跑,只不过到了学校还是晚了,李瑞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大圈才找到自己的班。他一推门,满教室的学生都把眼神递了过来,李瑞显得有些紧张。

站在前面的女老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瑞反应过来似的,慌忙回答:“李瑞”

女老师似乎记起来似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找个位置坐下。就剩下一个座位了,李瑞就坐在那了。

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蒋慧冉三个字出现在黑板上,蒋慧冉写完字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样,让大家等一会,然后她就出了教室。

蒋慧冉刚踏出教室,坐在李瑞前面的一个叫徐伟的学生回过头来问道:“你叫李瑞?”

“恩”

“那个年纪第一李瑞是你么?”

“恩”

他又笑了笑接着问道:“你应该不是这的人吧”

李瑞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回答“我是北村的”

“恩,看样子听口音也不像”说话的人带着些嘲笑的说道。

同学之中发出些小小的笑声。李瑞说的是普通话,只不过他的普通话带一点家乡的音,李瑞似乎感觉到徐伟没什么善意,他暗自想到在城里遇到这样无聊的人,让他沸腾的心稍稍降了些温度。

“没想到这个学校什么人也收啊,好像考了第一可以免学费入学”徐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又不像是自言自语,最后才重新转过来,面朝李瑞说:“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大老远跑过来的?你的第一是不是真的也不一定吧?”

李瑞耐住性子,并不理他,可徐伟看李瑞不理他似乎有意想要激怒李瑞。

“我说你们家这么穷,你还上什么学,不在家种地干活跑出来弄虚作假,家里人也真是想得出来啊”徐伟边说着边故意提高声调的笑起来,号召周围的学生一起看李瑞的反应。

徐伟的这些话才惹得李瑞皱眉,不是因为他拼命考来的第一被质疑,而是他不能忍受这种没有来由的侮辱。他站起来抓住徐伟的衣领,一拳挥了过去,被打的徐伟也还了手,两个人拳打脚踢的,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去拉开了他们,李瑞听见同学之间的议论纷纷:

“所以说最讨厌乡下来的人,一股野蛮劲就会动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考的了第一”

“你再说!”愤怒的李瑞朝徐伟挥拳被大家拦下了,他环视着周围的人,他似乎感觉要被孤立了,他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听着他们的议论,又动不了手。

就在李瑞失望又无助的时候,突然广播里传来声音: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请各班同学到会场集合......

虽然听到了广播,教室里还是一片吵闹,突然“嘭”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坐在后排的女生把包往后黑板砸了一下,教室这才安静下来。

彭雨蝶把包扔在椅子上淡淡说了句“开学典礼开始了”然后用脚踹开了后门走了出去,剩下的人看到这一幕才纷纷散开,匆匆离开教室。

李瑞似乎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他看着一个一个离开教室的人,想到今后就要和他们共处三年,曾经的幻想全都破灭了,一开学就是这个局面,后面不知道要怎么样。想到这,他又摇摇脑袋,想要用自己是来学习的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这样想想又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心情也离开教室。

开学典礼回来之后,蒋慧冉自然知道打架的事,徐伟说是李瑞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李瑞说是徐伟先挑衅的,当蒋慧冉问其他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含糊的说是李瑞突然动手的,李瑞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感觉到蒋慧冉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而蒋慧冉心里确实已经有答案了,她正要说话的时候,有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徐伟不说那些任何人听了都会生气的话,李瑞是不会动手的”

“你叫什么名字?”蒋慧冉问。

“唐浩”

蒋慧冉推了推眼镜又问:“为什么我刚才问的时候你不说”

“我以为这个班没有这么恶劣”他边说边看着徐伟,徐伟也用同样的眼神回看他。

蒋慧冉对他说的话似乎也很反感,她重复了一遍唐浩的话:“什么恶劣?”

唐浩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包括徐伟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用他的语气模仿了一遍。蒋慧冉听了又问了刚才说话的人,没有人能说出反驳的话,蒋慧冉紧皱着眉头训斥了徐伟,也同样说了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