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大队抽调我母亲到五里排农场当了一年的事务长。
暑假期间,大队组织几十个村民挖“神仙土”——把一座大土山下面挖进去一个一人多高一丈多深的深洞,然后在上面又挖一条深深的壕沟,让那几十个立方米甚至上百个立方米的土自动崩塌下来。
那个时候没有挖土机,都是人工用锄头挖、用铁锨铲、用撮箕挑和用板车拉来搬运泥土,把几个大的深塘填满,最后弄成一块“十亩大田”。
其他的田,也有五亩的,也有八亩的,也有三亩的。田与田之间预留了机耕道,将来大队有钱买拖拉机了,就可以用拖拉机来耕田。这也是“农业学大寨”的内容之一。
挖“神仙土”省力是省力,可也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
那一天,我母亲煮好了饭菜,到工地去叫大家吃饭。其他的人听见喊吃饭,一个个甩下劳动工具往洞外走。只有一个叫“土生”的聋子,他听不见,仍旧在洞的最里端卖力的干活。
我母亲走进去叫了他几声,突然洞顶“扑簌簌”开始往下跌泥巴,而且越跌越多,越跌越密。大家发几声喊:“快跑,快跑,塌方了!”一个个飞快地往洞外跑。
“土生”没听见,还在用铁锨往板车上装土。我母亲只好上前拖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拉,他瞪起眼睛问:“做什么拖我?”真的也是醉了!这人一点都不管闲事的!
我母亲把他拖到洞口时,其他的人都已跑出了洞外,最先跑出去的人已经跑出老远了。母亲发现来不及了,把土生往外猛力一推,瞬间她被塌下来的一大堆土埋没了!而土生只是被泥土砸了一下脚,什么事也没有。
大伙儿的工具都留在洞内,情急之下只能用手刨土救人。同时派人回农场打电话,向附近的部队求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把我母亲从土堆里刨了出来,当时她已经休克了过去。
部队的救护车和医生们也早来了。医生们给我母亲打了强心针,经过推拿之后,看见药水慢慢的有点移动的样子,手上又加劲。打完一支强心针后,医生们认为这个人还有救,就用救护车把她送到了县医院去抢救。
部队的医生们说:“只要她有1%活下来的希望,我们会竭尽全力把这个希望变成100%。这是舍己救人的人,我们不救活她,对不起党,也对不起人民。”他们做到了!
直到下午5点多钟,我母亲才慢慢的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铁姑娘班”的班长陈阿姨(她是和我母亲同辈的人,作为晚辈不方便直呼其名),也是我母亲的小姐妹之一。
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土生怎么样了?跑出来了吗?”陈阿姨含着眼泪说:“他没事。你伤得这么重,还记挂着别人……”
母亲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后,医院没有办法了,准备把我母亲两只脚膝盖以下的部分截肢,这样才能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