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伊依的决心

“爸,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夏伊依放下碗筷,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她很想对妈妈说:你以为我不想结婚吗?你以为我不想嫁给宗梓睿吗?可我没有夏末那样的好运气啊!欧阳辰喜欢夏末,可宗梓睿不喜欢我啊!他不喜欢我啊……

无法说出的话语全部化作透明的眼泪,顺着夏伊依的脸颊,流到了她的耳朵里。

夏伊依从床上坐起来,抽出纸巾随便往脸上一擦,就开始找她藏在衣柜里的百宝箱。

打开这个古旧的月饼盒子,里面的一件件物品就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她拿起一个圆锥形的指套。那是小学六年级,美术课上宗梓睿做的手工。上面画的图画已经褪色了,看起来又旧又难看。可夏伊依却一直把它当宝贝一样珍藏。

为了这个宝贝,夏伊依当了她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小偷。

那天,美术老师叫她去办公室商量绘画比赛的作品,中途美术老师出去了一会儿,刚好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夏伊依就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了美术老师办公桌上的小篮子,拿走了最上面的指套,迅速放进了裤兜里。

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贼心虚”了。

离开办公室,夏伊依的心还在“砰砰砰”地狂跳着。她偷偷去厕所,把裤兜里的指套拿出来仔细端详。

嗯,没错,这个画着机器猫的指套就是宗梓睿做的!

她刚才心里的慌乱和不安立马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喜悦和兴奋。

夏伊依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为了这么一个不值钱不起眼的小东西,心甘情愿地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

谁叫她喜欢宗梓睿呢?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当一个让人不齿的小偷。

夏伊依一直把这个宝贝的指套放在她的百宝箱里,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两眼。

她甚至还幻想过,她和宗梓睿结婚以后,当她把这个指套拿给宗梓睿看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表情……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夏伊依的心头,泪水也如潮水般再一次溢出了她的眼眶。她眼前的那个指套变得越来越模糊,可埋在她心底的那个名字却越来越清晰。

夏伊依不敢大声哭泣,那会引来她的爸爸妈妈,到时候她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呢?老实交代吗?那还不如递给夏伊依一把刀,让她直接抹脖子算了。

为了最后那一点自尊,她只能强忍伤心,小声地啜泣。

他已经不喜欢我了,那我还留着这个东西干什么呢?徒增伤感罢了。

想到这,夏伊依转身,毫不犹豫地把指套丢进了房间里的小垃圾桶。

接着,她把百宝箱里关于宗梓睿的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所有东西,不过就是一个褪了色的指套,三张班级活动的合影,还有一张高三时宗梓睿写给她的同学录。

如今,这些东西对夏伊依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告诉自己:我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而忘记过去的第一步,就是丢弃回忆。

扔完东西,夏伊依趴在床上继续哭泣。

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夏伊依发现她身上盖着被子,肯定是妈妈给她盖的。她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

就算宗梓睿不爱我,这个世界上总有爱我的人,还有我爱的人。

夏伊依的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忽然,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台灯,奔向垃圾桶,从里面拿出她几个小时前刚扔进去的东西。

还好,垃圾桶里面是空的,没有把这几样东西弄脏。

夏伊依把照片放进了她的相册里面,把单独的一页同学录放回了那本高中同学录里。

从今以后,宗梓睿对她来说,再也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和相册里、同学录里的其他人一样,都仅仅只是夏伊依的同学而已。

那个指套被夏伊依放进了装着幸运星的玻璃瓶里,玻璃瓶就摆在她的书桌上。这样一来,不管她在房间里的哪个角落,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个玻璃瓶,还有里面的指套。

是的,夏伊依改变主意了,她要留着这些东西。

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而是因为她深知,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等到哪天她看到这些东西,再也不会感到伤心难过了,那才是真正意义的放下。

夏伊依的大脑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不想再睡觉,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坐在书桌前,在灯光下翻开那个小本子,拿起笔在上面写着:

5月16日晴

自从我们宿舍通过了答辩,我和洛丹丹就一起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江燕第一时间投奔她男朋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晚上过了十二点我就睡不着了,然后第二天就特别累特别困。

洛丹丹说,她也感觉到了,现在的体力大不如从前,她都不熬夜看小说了。本科的时候,熬夜看小说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第二天照样神采奕奕地去上课。现在想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来奇怪,我昨晚竟然梦到了宗梓睿!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他了,梦中的他和我在高中的校园偶遇,我问他: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然后他就哭了!他居然哭了!

我看到他哭了,那些赌气的话就再也说不口了,也跟着他开始掉眼泪……

梦醒了,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这个梦真是莫名其妙!

我干嘛要陪着他一起哭呀,我应该狠狠地骂他为什么这么多年置我于不顾!我应该把堆积在我心里十年的压抑和痛苦通通讲给他听!

唉,为什么我做个梦都觉得自己无比委屈?下次绝不能这样心软啦!

下午我去超市买酸奶,路上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我就给宗梓睿发了条短信。虽然我早就把他的手机号删了,但他的手机号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从不曾忘记。

我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想要他亲口对我说:“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想靠我的猜测来结束我这么多年的暗恋,我不想若干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内心充满遗憾。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为了我的面子错过这个人,那样我会后悔一辈子。

这一次,我真的豁出去了。

如果他也喜欢我,那就皆大欢喜,我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我,那结果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我们彼此互不联系,哪怕偶然碰到,也是形同陌路。

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需要一个答案,来让我死心,或者,让我开心。

走进超市之前,我把告白短信发了出去。我对他说:对不起又打扰你,我只想告诉你,我曾经很喜欢你,现在依然如此。

短信发送成功,我去超市里买酸奶。付钱的时候我听到手机响了一下,那是我的短信提示音。

那一刻,我狂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我一直想要的答案就在我的手机里,可我却一点儿都不急着要知道答案。

直到走出超市,给酸奶插上吸管,我才打开手机。

我看到了他的回复,和我预想的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他说,他不可能喜欢上我,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他。他不可能接受我的感情,他不是我的幸福所在,他祝我早日找到属于我的幸福。

我猜到了他会拒绝我,但我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措辞。我一直以为他曾经喜欢我,只是后来不喜欢了。可他现在却告诉我,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我”!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原来,这么多年的等待,不过就是一场我自编自导的独角戏!

十年的等待,换来这样的结局,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我太傻。

我告诉他:谢谢你的坦诚,这是我最后一次莫名其妙的打扰!

把手机放回包里,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着酸奶,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选了一条僻静的林荫小道,撑开了包里的那把遮阳伞。我不是为了遮阳,只是为了挡住我那张满脸是泪的脸。

我一路哭着回宿舍,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虽然我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敌他的答案带给我的绝望和震撼。

路上,我一直在安慰我自己:你不是想要一个了断吗?这样不是很好吗?大家把话都说清楚了,你再也不对他抱有幻想了,再也不这样继续纠结下去,这是好事啊!

我不恨宗梓睿,这一切要怪只怪我自己误会了他,只怪我自己爱错了人,白白浪费了十年的光阴。

老天爷,请你不要再让我们相遇,就让这个错误到此为止吧!

这段感情让我背负了太多的伤心、委屈,我好累好累,我再也不想爱任何人了。

回到宿舍,洛丹丹已经去火车站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给小溪打了个电话,然后她接我去老地方聊天。

真是奇怪,我今天的眼泪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总是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在小溪家住了一个晚上。早上醒来,我突然好想回家,就赶紧回学校买火车票。

我一个人在学校待了一天。虽然天还是蓝的,树还是绿的,可在我眼里,这些都变成了灰色。虽然没胃口,可我还是会强迫自己按时吃饭。我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吗?我还不至于作践自己的身体,我早过了那么幼稚的年纪。

坐火车的时候,我遇到一群奇葩,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回到家里,我整个人都放松了,还是家里最舒服。

晚饭的时候,妈妈又催我找男朋友,还让我考虑一下宗梓睿。我当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需要我考虑的事吗?这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我不小心翻出了跟宗梓睿有关的东西。我本来想把这些东西都扔了,可我后来一想,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那些过往终究是我回忆的一部分,我没必要强迫自己一定要忘记,我只需要让自己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