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坪村的朱老太一家子四口人,住在村尾的一颗老槐树下,日子过得还算清闲,她总共生了五个儿女,夭折两个,如今剩下萧大兵、萧大军、萧大明三个儿子。
哪知道萧大兵结婚后一直无儿无女,虚岁刚三十七就双腿一蹬,在床上直挺挺的哽屁了,一家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他老母朱老太和贱内柳大嫂更是哭得凄惨,不断的拍打着棺材板板,爹呀娘呀我怎么活的乱叫,特别是那朱老太,一对金鱼眼被眼泪水沁得肿泡泡的,红肿的眼皮几乎遮住了眼珠子,看上去就跟演鬼片的特型演员一般。
柳大嫂在这边哭男人,她的邻居严大嫂在自家的灶屋旮旯里也在捂着嘴哭,这事不稀罕,年轻时她和萧大兵有过一段情,据说还是青梅竹马,只因严大嫂的老爹嫌弃萧大兵是个神棍,于是一手破灭了这门子姻缘。
二人后来都结了婚,那份情谊结果还是藕丝不断,有次把持不住,和萧大兵在母猪圈里脱了裤儿正来一火的时候,被提放已久的柳大嫂抓了个现行,两个女人扯着头发,扭打得天翻地覆的,还踩死了一只小猪仔,哪知道那猪圈板板被虫蛀虚了,不结实,两个女人在上面一用劲,噼啪一声断裂了,竟然一齐掉进了茅坑内,呛了几口粪水后还死死的抓住不放……
饮食男女,诸如此类的风流韵事不管是大城市还是乡坝头都有,还真当不得回事儿,谁也年轻过,谁也有过荒唐的事情或者是想法深埋在内心深处见不得光。
男人的心在别人身上,这是柳大嫂心口永恒的痛,但是如今男人死了,她还是伤心,毕竟这是枕头边上的人,他死了以后的日子自己也不好过。
在萧大兵的家人看来,他的死可不是个正常事,是短命,是被阴间的人强拉走的。朱老太以前找了个老瞎子给大儿子算过命,老瞎子说萧大兵“世寿八十三……”结果四十不到就死了,明显的是枉死短命,这事不是自己一家子这样看,其实全村男女老少都认为是这样的,说他阳寿未尽,非正常死亡。
但是柳大嫂脑壳滑,在外面她总将男人的死怪罪在严大嫂身上,说是被她掏空了身子,那什么尽人亡了,后来哪怕是男人死了大半年,她没事找事的还会去严大嫂门前披头散发的痛骂,羞辱她,归罪严大嫂害死了她男人……其实老天爷也心知肚明,她这是睁眼说瞎话,在出那一口恶气。
为什么村子的人都认为萧大兵是非正常死亡呢!这事还得从他的职业说起,原来萧大兵是个端公,也就是阴差,借助神秘的本事在阴阳两界行走,传话搭桥。这凡是占卜问卦的人士都知道一句古话,叫:“善易者不卜。”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真正懂《易经》的人是不会去问卜占卦的,因为自古以来,窥探天机,泄露绝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天行有常,时机到了自然发生,别以为长了嘴巴就能乱说话。
所以说那些算命看相的人,大多是瞎子聋子,缺脚断手的人,天生带一门残疾,可怜兮兮个人儿,老天爷下不了手,才能躲过一劫。
萧大兵怎么做了神棍呢,说来他可是无师自通的。原来他二十三岁时候突然得了一场病,医药无助,病中在床上咿咿呀呀的乱叫乱唱,不吃不喝,高呼什么“有请南海观音”,“有请北海星君药王菩萨”的,两个多月后,人瘦得跟包谷杆一样,他老爹死得早,就一个老母朱老太,呼天抢地的,一家子都认为他闯到鬼,没救了。
哪知道一天早上,他一咕噜的爬了起来,然后抗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老母和老婆都欢喜异常,连忙请人将寿衣抬到里屋去了,哪知道萧大兵好了后,竟然开始跳大神,有次哥几个酒喝糊涂了,于是吐露了心声,说自己病了的那期间其实是去天上学习去了,修完了天书《小木经》后就毕业回来了,还说自己会下阴曹,和牛头马面打过牌喝过酒。
村里人刚开始不信,只当是他酒后嘴痒屁/眼酸,打胡乱说,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后,谁家有个麻烦事情解不开的,经过萧大兵一上门收拾后,竟然都神奇不已的好了。这下他出名了,找他问卜占卦请神安位的人落落不绝,生意出奇的好。
这事尽管家里人刚开始都反对,但是见大把大把的钞票入怀,添置了油盐酱醋柴米,一家子也沾了光,便不再言语了。萧大兵后来帮邻村的穷鬼柳老汉治好了病,还拿钱帮衬他,那柳老汉穷得光屁股不敢出门,苦日子过怕了,管他妈的什么神棍不神棍,有钱精神,没钱神经,一咬牙将女儿柳春花嫁给了他,二人结婚后就分了家,挨着朱老太的老屋子修了几间砖瓦房子过日子。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刚开始萧大兵还是小打小闹,也种庄稼,隔三差五的帮人画画水、问问神,看看病,到后来见来人多了,竟然把堂屋后的一间屋子弄成了神堂,摆了一个神龛,供了几个神仙天师。于是庄稼也不种了,每天在家里跳大神忽悠人。
这日子虽然过得舒坦,但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子嗣,萧大兵心头明白,自己泄露太多天机,恐怕是要绝后,事到如今也没有反转的余地,他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天一辆高档的小轿车径直开到萧大兵门前,一对中年夫妇下了车,说是从县城来的,进门就给萧大兵跪下,言辞恳切的请他一定要救救自己的独子一命。
萧大兵连忙扶了他们起来,问明原因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在城里开煤厂,屋内钞票一大堆,儿子却只有一个,哪知道这独子二十三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场病,不痛不痒的,就是萎靡不振,一天天干瘦下去。全国各地走遍了,甚至连外国都去了,反正是治不好,后来有人给他们支招,说是大树乡萧家坪有个萧端公,那可是汉代的萧何转世,能通幽下阴,本事大,可以找他瞧瞧。
死马当活马医,这也是遇到绝路时最好的办法,于是两口子千寻万寻的找了过来,极口承诺只要治好了他们的独子,钞票那没得说。
见到生意上门,萧大兵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招呼二人到了神堂内开始做法,寻找原因,结果他做了一个幽醮询问结果,哪知道结果一出来后,他对着那一对夫妻直摇头,说问了神仙,神仙说他们年轻时糊涂事做多了,伤了阴鸷,注定孤老,独子的阳寿如此,救不得活。
两口子面面相觑,红着脸又扑通一下给萧大兵跪下,说只要他治好儿子的病,立马送上十万元人民币,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听说十万元这样的巨款,萧大兵愣了一下,正在心头数这十万元有几个零的时候,那夫妻二人又开始磕头,抢着说道:“二十万,二十万!”
妈呀!二十万元人民币,在农村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笔钱,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神仙的话算个屁……一想到这个,萧大兵咬了咬牙,然后一点头应下了,答应帮他们的儿子想想办法。
到底是什么办法呢!这办法名叫“偷天换日”。想起这办法萧大兵也是犹豫不决,“偷天换日”,这可是巫师行业中的一个大忌,欺心的事情,萧大兵明知故犯,他这是被那二十万元巨款冲昏了头,忘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一句棒喝之言。
什么是“偷天换日”呢,说白了就是让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人枉死了。这其中自然要做很多法事,把那阳寿未尽的人魂魄勾走,拿去冲抵阳寿已尽的人魂魄送到地府去。
忙了三天三夜后,萧大兵终于是办完了这件事情,救活了该死的那个年轻人,那土豪夫妻也不食言,二十万元一分不少的送了过来。发了这一笔横财,萧大军心眼多,这事除了自己两口子,家里人一概不知。
夫妻俩欢天喜地的在床上数了钱,天未亮就提着蛇皮口袋赶车到县城的银行去存了个定期。那一年萧大兵刚好三十八岁,结果没过两年,便遭了天杀,一命呜呼了。
因为无儿无女,柳春花第二年就改了嫁,嫁给了邻乡的一个杀猪匠,那屠夫虽然满脸横肉,但是对她是一百个温柔,跟八辈子没娶过婆娘一般。她改嫁后当然带走了萧大兵用命换来的那一笔钱,不过还算她有良心,走的时候给了老人婆朱老太五万元,说这是她儿子生前留下的十万元,一家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