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敦煌曲子词

清代光绪二十五年（1899），在甘肃敦煌莫高窟（又称千佛洞）石室里，发现了大量唐、五代人手写的卷子。其中有词，当时称为曲子词。这是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词的写本。其中有一些词的创作时代相当地早，约在唐玄宗开元（713—741）年间。敦煌曲子词对研究词的发展历史具有重要的意义。

敦煌曲子词绝大部分是民间作品。它们题材比较多样，反映的生活面比较广阔，现实性也较强，保存了民间文学朴素、清新的风格。

近人辑有《敦煌曲子词集》，收词一百六十馀首。

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1]，要休且待青山烂[2]。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3]，北斗回南面[4]。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5]。

这首词约作于唐玄宗开元（713—741）年间。在敦煌曲子词中，它是年代较早的作品。

词中叠用六种作者认为自然界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作为盟誓，表示海枯石烂永不变心，赞美了一种热烈的真挚的爱情。

汉代有一首乐府民歌《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与这首《菩萨蛮》表现手法相似，语意也相近。

鹊踏枝

叵耐灵鹊多谩语[6]，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7]，锁上金笼休共语[8]。

比拟好心来送喜[9]，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10]，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这首词上片写人对喜鹊的埋怨，下片写喜鹊的申诉。通过人和喜鹊的对话，表现了思妇对征夫的怀念。这种问答体和拟人化的手法，充分反映了民间文学的艺术特点。

浣溪沙[11]

五两竿头风欲平[12]，长风举棹觉船行[13]。柔橹不施停却棹[14]，是船行。

满眼风波多闪灼[15]，看山恰似走来迎。子细看山山不动[16]，是船行。

这是一首“船夫曲”。它以轻快的笔调描写了乘风破浪行船时的喜悦心情。“看山”三句刻画船夫的心理，细腻、生动而又新颖。

注释

[1]愿：盟誓。

[2]休：罢休，断绝。这里指男女双方停止相爱。

[3]参（shēn身）辰：二星名。参星属参宿，居西方，辰星属心宿，居东方，此出彼没，互不相见。参辰二星在夜间已不可能同时出现于天空，更何况在白昼。

[4]北斗：星名，共七星，居北方。北斗七星，形状像斗（舀酒的大勺），第一星至第四星成勺形，称为斗魁，第五星至第七星成柄形，称为斗柄。回：转移。北斗七星在北方，要它转到南方，也是不可能的事。

[5]以上两句说，即使上述五种假设都已实现，似乎可以罢休了，但仍然不肯罢休，除非再等待到半夜三更看见太阳。这是进一步加强词意，表达了无论如何不肯罢休的坚强意志。日，原误写作“月”。

[6]叵（pǒ）耐：不可容忍，可恶。叵，不可。灵鹊：古人以为喜鹊噪鸣是喜事临门的征象。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说：“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谩（mán蛮）：欺骗。谩，原作“满”。“满”亦有欺骗的意思，见《汉书·谷永传》注。

[7]捉取：捉得。取是语助词。

[8]休共语：不要同他说话，不要理睬他。

[9]比：本来。这是唐代的俗语。拟：打算。

[10]欲：愿。征夫：出门远行的人。

[11]《浣溪沙》，原误作“浪涛沙”。

[12]五两：古代的一种候风器，是用鸡毛五两或八两系在竿顶，观测风力、风向的变化，常用于舟船上和军营中。风：这里指逆风。五两，原作“五里”，当是“五量”的形误。古时“两”、“量”二字通用。这句写船泊于避风处，船夫在观察风的变化。

[13]长风：大风。这里指顺风。棹（zhào兆）：划船的桨。这句写风向由逆风转为顺风，船启碇离岸，向江心驶去。

[14]柔：形容摇橹划水时橹的轻柔、顺手。橹：一种用人力划水推动船只前进的工具，外形和桨略似，支在船尾或船旁。这句说，船已放乎中流，顺风行驶，不必再摇橹和打桨了。

[15]闪灼（zhuó酌）：形容水光忽明忽暗，摇闪不定。闪灼，原作“陕汋”。这句写破浪前进的情景。

[16]子细：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