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尚书、乌尚书退离后,高德昭带爱徒小海子过来,搀起皇上欲回养元殿,皇帝起身后,突感不适,晕倒后仰,昏迷过去,高总管大惊失色:“陛下……!陛下……!”
众人把皇上抬回养元殿,高总管令宫人不许将圣上的病情说出去。
余太医拿来护心丸给皇上服下,皇上心中忧虑,在病榻上强睁开眼:“陛下,现觉如何?”
皇上对高总管嘱托,“高德昭,替朕去办一件事……”
高总管身后的小海子十分警觉,支棱起耳朵偷听。
“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总觉心中欠疚,替朕去见见琦儿……”
高总管明白皇上的意思,点头应诺,小海子为给熙贵妃报信,悄悄从养元殿退出。
话说瑞王立功心切,加快行程,大军半个月便到达燕州边境,在云城与北狄王都黑水城交界处安营扎寨,那东胡可汗术虎乌吉与瑞王非首次交手,听闻此次是他前来,颇为惧惮,加之原本小兵骚扰仅为掠夺吃食财物,无心开战,此次更为老实。
乌吉只命小股人马袭扰云城百姓,欲迫瑞王遣使臣和谈勒索,不料瑞王命得力副将顾勇将乌吉派去的士兵悉数剿灭,还命顾勇将乌吉使臣扎布的人头送回王庭,震慑东胡,乌吉方觉宁国此次是动真格,不敢小觑。
东胡王子术虎达罕年轻气盛,为报复宁国羞辱,跑到云城街市侮辱良家妇女,惹得瑞王震怒,不得不引兵开战,兵临黑水城下,乌吉可汗不得不出兵对峙。
“乌吉老儿,你辱我妇女,卑鄙无耻,有何颜面面对你的子民?真是舔为一国之主!”瑞王骑在马上,对城上骂道。
“瑞王殿下,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你杀我使臣,又有何大国风度?”乌吉在城楼上解释,达罕抢言:“父汗,宁人欺人太甚,不必与他们客气!”向城下叫嚣,“陈肃瑾,你领兵区区三千,就敢与我万余铁骑对阵,真是不怕死!”
“哼!”瑞王冷笑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有胆量,就打开城门,放马过来!”
“哼!还怕你不成!”
达罕被激怒,带上铁盔,下去应战,乌吉叫他不住:“王儿!”
“杀~~!”达罕从打开的城门中骑马带兵冲了出来,口中嚎叫,手中挥舞着一把带刃铁锤。
“这兵器就跟他人一样,都是棒槌!”顾勇轻蔑道。
“上!”瑞王命顾勇。
“杀~~!”顾勇带领兵马与达罕的人马交战。
达罕兵虽强悍,但由于围困缺少军粮,兵力早已虚弱,在宁国军队的包围和强悍攻击下,很快战败,折损不少兵马,几个回合下来,达罕和下场援战的乌吉皆被顾勇生擒,押跪到瑞王身前。
“乌吉老儿,如今你已战败,若想保北狄不亡,需答应我三个条件。”瑞王道。
“败军之君,有何颜面,请讲!”乌吉自觉惭愧,别过脸去。
“一,不许再骚扰云城及与宁国接壤的城镇百姓,二,赔偿我宁国五个适龄未婚少女,三,向宁国称臣,否则,你和达罕王子今日皆会殒命在本王的剑下!”
乌吉闭上眼,倍觉羞辱,达罕怕了,呼救:“父汗,答应吧,孩儿不想死~!”
瑞王的剑伸在达罕脖子上,逼乌吉就范。
乌吉满脸鲜血,愧对族民:“想不到,我术虎氏三代汗王,竟在我这丢尽颜面!”
“大汗~不能答应他,不能答应!”族民劝阻乌吉。
同时,达罕彻底露出怂包样,呼救:“父汗,救救我,孩儿真的不想死!”
跟随瑞王的侍卫六指问瑞王:“王爷,这第二条是谁的馊主意?”
瑞王凝眉不语,顾勇得意地对他笑,六指白了顾勇一眼。
乌吉:“部民们,今日受辱,是为保全族,自此后,我愿卸任汗王之位,以做自罚!”
“父汗~!”
“希望大家原谅达罕的轻率鲁莽,这场灾祸的罪过,由本汗王一人承担!”
手下士兵低头不语,默认了乌吉退位的诺言。
说罢,乌吉丢械,向瑞王跪拜:“我术虎乌吉答应宁国的条件,愿向宁国称臣,终生听命皇帝陛下!”
瑞王点头笑笑。
说罢,乌吉便把王冕摘下,戴在达罕头上:“自今日起,我不再是北狄的大汗,将汗位传于术虎达罕,你们要答应我,永远听命于宁国,永不再犯!”
“父汗~!”
“大汗~”部兵们不舍。
“答应我!”乌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怒吼达罕。
“是,父汗~!我承诺,做宁国的臣子,且永不侵犯,两国相安!”达罕颇不服气,向乌吉和兵士叩首,完成继位仪式。
“部民们,好好效忠你们的新汗王,像效忠我一样效忠他!”
“是,大汗~!”众人听命,向达罕跪拜。
乌吉说罢,拾剑自尽,众人惊慌,哀嚎。
“父汗~!”达罕悲恸不已,将乌吉揽在怀中:“孩儿不孝,是孩儿害了你!”
“如此,我方能面对列祖列宗~!”乌吉看着达罕,说毕,断气。
“父汗~!”达罕哀嚎,“大汗~!”部兵们齐跪地哭嚎。
瑞王见乌吉以命殉国,达罕年轻无谋,也成不了威胁,便放心息战,带着北狄称臣画押的契书准备回京。胡人也退出云城,不敢再犯。
瑞王命人火速将捷报传往邺京,不日拔营。
临行前,他担心武王有所行动,会步二皇子后尘,与六指商议改道,由顾勇带大军从官道回京,掩人耳目,主仆则乘船走水路:“六指,去准备一艘快船!”
“殿下的意思是?”顾勇和六指不解。
“我担心武王会对我们不利。”
“此话何意?”顾勇不解。
“我一直怀疑二皇子之死蹊跷,与武王有关,为免不测,我们分开回京!”
二人表示赞同:“我们走水路,顾副将带王爷的空驾原路返回!”
顾勇:“是,属下遵命!”
“顾勇,你放出风去,就说本王得了风寒,不能颠簸,命车马慢速行进。”
“是!”顾勇领命,前去准备。
邺京城中轴线正北的九霄楼,是全城最高的楼阁,共十九层,登顶可瞰全城,顶层是贵胄会馆,只有身份尊贵的人凭玉牌方可入内。高总管命手下将十九层包下,约了奕王秘密在此会面。
是晚,城中有商户开业,璀璨的夜灯之上,燃放着绚烂的烟花,照亮夜空,将京城之美尽收眼前,高总管站在栏杆前,看着这难得的盛景,等待奕王。
奕王身着淡灰纱衣,头戴紫金冠,青丝飘逸,缓步来到他身后,虽面容精神,秀美绝伦,但因刚修养康愈,又经柳香君一事,难掩悲伤忧郁。
“难得高总管相约,不知有何要事?”
高总管闻声,转身作揖:“殿下折煞老奴!”
奕王来到栏杆前,不觉被这眼前之景所吸引。
“殿下觉今晚景致如何?”
“甚美~!”他转过脸来,问高总管:“高总管约我至此,不会只为观景吧?”
高公管笑:“什么都瞒不过聪明绝顶的奕王殿下!”
“少拍马屁,快说,究竟何事?”
九霄楼九至十八层是一家酒楼的包房,十八层为最大的套房,是高官权贵们招宿名姬之所,是晚,柳香君包裹严实,乘坐木梯直抵十八层,兵部尚书乌冶光正在房内猴急火燎等待,此乃武王厚赏。
九霄楼侍女宛娘一见是柳香君,熟稔地打开门让进去:“柳娘子请!”
她一踏进门槛,便被乌冶光急急地抱起来,撅起肥厚的香肠嘴往她娇嫩的脸上嘬个不停:“宝贝,想死我了!”
柳香君娇憨在他怀中推诿:“大人,别急~”
楼上,高总管坦言:“殿下可知自己有多幸运?”
“此话何意?”
“你可知,以五十岁高龄在这和你畅谈,是我这辈子未敢想的,代价还是断子绝孙!”高总管脸上一本正经。
“总管说笑了~!”奕王:“您陪伴陛下四十载,大宁的稳固和安宁,有您一份功劳!”
“殿下生为人尖,站在权势之巅,自然觉得脚下这一切理所应得,但你可知,这是多少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你又可知,这人间,有数不尽的悲惨!”
奕王那颗麻木的心泛起涟漪:“总管此来,是为教导我?”
“我家中兄弟九个,儿时,为了照顾弟弟妹妹,被师父带进宫,每月挨打挨骂挣的银钱都补贴家用,十七岁时,眼见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这一生只奉献给陛下和大宁。”
“你可曾后悔进宫?”
“我没有退路……”
奕王感动,安慰他:“总管现在,总算苦尽甘来,除了陛下,连父王都得让您三分!”
“至于姑娘,你想要多少,我今晚让孙羽给你送去,别伤感了!”奕王一本正经,拍着他的肩,宽慰。
高总管苦笑:“殿下说笑,我这副残躯还能消受?”
“那你到底意欲何为?”奕王不解,急了。
“我是想说,殿下虽年少,但不能整日无所事事,逃避政务,该面对的和承担的,总要面对!”
奕王疑惑地看着他:“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知殿下心中过不去王妃之死,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整日消沉,蹉跎时光。殿下,振作起来吧!”
此话说中奕王心事,他眼中的泪,如两道河一般,“哗哗”流下。
“总管,比我母妃年长,你定然见过她,她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温柔良善?”
“确如殿下所言,虞王妃,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
“可这样好的人,却被皇叔抛弃,受父王虐待,被二人祸害逼死!我好恨我自己存在,如果没有我,她也许可以逃离王府,离开京都,去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女子,至少,她能活着!”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命运如此,自责无益!”高总管看着他的可怜样,颇为理解。
“高总管,你们都叫我好好活着,我又为何、为谁而活呢?你们都只爱权势富贵,有谁值得我活,我珍惜自己!”
“殿下就算为了自己,为了爱你的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哼,爱我的人?”奕王苦笑:“普天之下可有一人真正爱我,你告诉我,可有?”
“难道殿下从来不在意陛下吗?他可是为你煞费苦心……!”高总管提醒他,欲言又止。
“陛下?陛下日理万机,皇侄众多,又怎会在意我?”
“他在意!只是你不知道……”他提点奕王。
“陛下如今病重,瑜王三天两头前去探望,可你呢?你只在乎自己,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忽略身边人……”
“高总管,陛下现在如何?我能做什么?”
“你也知道,两位皇子的事对他打击甚大,但江山不能无人继承……”
奕王难以置信,“陛下难道是想——?不,不行,绝不能是我!”
高总管:“为何不能?”
“我这样一个废人,说出去不是个笑话吗?”
“殿下勿要妄自菲薄,只要你振作起来,以殿下才能,定能担此重任!”
奕王很是惶恐:“此事太突然了,高总管,你是在试探我对不对?容我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奕王不曾想得皇上如此厚爱,难以承受。
“殿下!你觉得此等大事我会说笑吗?!”
两人僵持着,突然,奕王看到楼下的露台上,一名男子搬来一个长椅,压住一个女子欢好,柳香君也猛然抬眼看见奕王,羞愧难堪,只想让自己消失。
奕王惊怒,顾不得高总管,急忙跑下楼去:“总管之日我明了,我改日去看望陛下……”匆匆跑出顶层,跑下楼去。
“殿下去哪?”高总管拦他不住,紧跟出去。
十八楼包房内,体虚无力的香君预感到奕王会来,急急地推开乌尚书:“大人,我累了!歇会吧!”
此时,宛娘在外面唤他:“乌大人,您夫人叫您回去!大人!”
“哎呀,烦死了!”
“您夫人病了——”宛娘朝里面喊。
乌冶光一听“夫人病了”,惶恐,“不好,被夫人发现不妙?”他起身惴惴不安地穿衣,草草穿戴好,出门:“备车,回府!”
柳香君披了件轻薄的睡袍,送出门,乌尚书回头道:“替我向王爷道谢~”
“大人快去吧!”柳香君推他,纵心中急剧恶心,仍笑面如花。
乌尚书出房门正欲离去,却见木梯方向跑过来一个小公子,上前抬腿对乌冶光猛踹一脚,踹到地上扔不解气,揪起衣襟狠狠痛打,打的乌冶光嘴脸红肿出血。
“哎呦~!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殴打朝廷重臣!”乌冶光疼得语不成句。
奕王身后,高德昭也跟了过来,悄悄躲在偏角暗处。
会馆的小厮听见动静,上前将乌冶光抬了下去:“公子住手,闹出事我们不好交待!”
奕王急着去看柳香君,停手让乌冶光走,乌冶光回头骂骂咧咧:“我定要记下你,回头要了你的狗命……!”
柳香君生气奕王动粗,埋怨道:“殿下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贱人!”奕王甩手对柳香君狠扇一巴掌,将她抱起来,扔回包房,摔到地板上。
乌冶光走下楼时被高总管看见,高德昭看清是兵部乌尚书。
奕王狠狠关上房门,见床榻上的被褥、衣物一片狼藉,满屋飘散着体液之味,忍不住恶心。
柳香君趴在地板上,忍着摔伤四肢的疼痛:“奕小王爷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奴家做事与你何干?”
“柳香君!”奕王揪起她的头发,贴脸啐道:“你真叫本王恶心,本王恨不能立刻杀了你,死了干净!”说话间,一双含情目不觉泪水流出,满过那张白净的脸,伤心过度,怒口发疯。
柳香君看着他为自己伤心的模样,得知他的爱意,心内涌热,冷笑一声。
“杀了我不脏了殿下的手?”
“是呢~!”奕王啐道。
房门外,高公管并未离去,窃听出端倪后,悄悄回了宫。
奕王看着她白皙婀娜的身体,一把将她按倒在地,咬牙切齿:“贱人,你不是喜欢伺候男人吗?来呀!来伺候本王!”
柳香君想叫他死心,未做反抗,将手脚摊开:“我知殿下惦记了很久,来呀,今日一偿所愿!”
奕王迟疑,柳香君又补充道。
“只是有一样,今晚这一遭后,别再缠着我!”
奕王听罢,大大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起身整理衣冠,恶狠:“太脏了,本王恶心!”
柳香君心痛坐起来,流泪不语,既不委屈,也不恼怒,只是麻木与淡然:“柳香君,他是高高在上的奕王,而你,不过是烂泥潭的一条蛆虫,你有何资格爱他、配他?”想到此,便更觉心底悲伤绝望,恨不能引刀自尽。
奕王瞧着她那安然认命的样子,补刀:“本王好恨你,真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你!”说罢摔门而去。
柳香君怕今晚的任务被人知晓,追在他身后喊:“奕王殿下,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求你!”
余音未落,奕王便连泪带雨,头晕脑胀地下到地面,出了九霄楼的大门。此时,空中仍燃放着焰火,一片瑰丽璀璨,孙羽站在马车前,看得出神,见奕王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高总管跟你说什么了?”他担心高总管跟他说了天大的事。
奕王遮掩:“回去,本王不想再来这个地方……”踏上马车,掀帘坐进去。
孙羽上车驱马,回头问:“高总管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害你跟丢了魂一样?”
奕王听不见孙羽的话,柳香君被乌冶光蹂躏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令他痛苦不堪,他疲惫地合上眼,眼下,又沁出两道泪来。“并未说什么,只是,本王的心好痛,好痛……孙羽,你告诉我,如何能让本王不痛?”
“……”孙羽为难,不知高总管怎样折磨了自家小王爷。
九霄楼内,柳氏亦感痛彻心扉,悲伤难奈:“红颜已残花落尽,恨不相逢好景时,我这一生,只能如此,再美的感情,再好的良缘,唯徒叹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