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悬崖峭壁

“在认识雕爷之前,你是什么样的?”

小驼哥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骄阳如火,晒得椒爷心烦意乱。

“你哪那么多话?我开始后悔教你了!赶紧回去,我要去山路尽头看看,没准喜乐误打误撞走到那了。”

制止了兄弟间的冲突,椒爷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带着小驼哥出来巡查,不成想这厮敞开心扉以后跟黄九差不多,这让椒爷十分恼火。

小驼哥不敢不从,别扭着离开了,椒爷想起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始终没有新的发现,也许该去润秋所说的那条近路探探。

于是椒爷改换方向,直奔悬崖所在。

她完全理解绍许是如何崩溃的,早在城隍庙她就看出了由头,香叶总会“不经意”地站在荟娘身旁,这种毫无间隙的陪伴,难免会滋生出什么。

那时候椒爷并不在意,毕竟她还忙着与雕爷商量如何灭了这伙人,夺走钱财和粮食。

这个想法在雕爷失踪后变得遥不可及了。

如今椒爷总能想起当初给雕爷算命的先生,支棱的狗油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怎么看都是一脸悲催,当时真该一刀剁了那厮。

方才小驼哥的话,也令椒爷回忆到从前,她想起了从前逍遥法外的日子。

她想起爹娘问斩之后自己流离失所的日子,她想起在街边乞讨争斗被人欺辱的日子,她想起雕爷挺身而出的样子,那时候的雕爷,尚有几分人情。

虚与委蛇的试探终究还是催生了孽缘,二人结为狼狈,当初椒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跟随雕爷离开了湘西。

那时候的她,不过是想终结自己不堪的过往,雕爷的出现,恰好给予她这个可能。

椒爷还记得,雕爷带着她离开的时候,曾说过一句“向前看”,椒爷向前看,只见有万丈悬崖,恍惚间一个踉跄,失足跌落。

“啊——”

···

黄九和润秋眉来眼去,并肩朝着院外走去。

之前打来的香獐被绍许剁碎了,灶房里腥臊恶臭,别提有多牙碜,不过这也激发了他们外出捕猎的想法,有了之前的“经验”,黄九信心十足。

“没事吧?搬个夹子还那么不小心,把衣服都撕烂了,要不回去换一身?”

润秋的关切令黄九无比受用,刚想趁机揩油,远处不巧传来润春的呼喊——

“姐,过来一下!”

润秋来到弟弟面前,润春紧盯着远处的黄九,表情有些厌恶:

“你们要去做什么?”

“打猎呀,晚上没准能熬一锅汤呢。”

润春运了运气,把姐姐拉到一旁:“爹刚死,你就和他们鬼混在一起,你不觉得这样不合适吗?”

润秋失落地低下头,又一次被戳到了痛处。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看到爹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大家反正要吃饭,他···”

“他什么?就他们要吃饭?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

面对弟弟的咄咄逼问,姐姐惭愧,泪汪汪地低下头,话也说不出了。

“离他远点!”

“为什么?”

润秋茫然不解,润春远送的目光充满戒备:“刚才那小子撕碎衣服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的的肩膀上有刺配的文身!能是什么好人?”

“也许···”

“也许什么!回屋拿馍去,咱们还有要紧事呢!”

润秋怯懦地跟在弟弟身后,不敢回头与黄九道别。

···

椒爷仅靠一只手抓住悬崖峭壁,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中,怪不得润太医当初会掉下去,如此险峻,孔武如她都要撑不住了。

“真不该走神的——嘿!”

椒爷巧用寸劲,想要抓住石壁上沿,无奈落空后又引起山石滑落,她咬着牙往下看,栲栳雾浓,渊沉鸣高。

椒爷极尽全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汗水顺着眼角刺痛双眸,烈日的炙烤令人沉迷。

“呃——”

几次尝试,脱力无依,椒爷攀附在悬崖边,持久的晾晒就快让她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椒爷的意识出窍,烈日滚烫,毫不留情地挞打着她的后脊,摇摇欲坠的感觉迅速占据了整个身体。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她眯紧双眼,在迷雾尽头再次见到了那个吊眼横眉的汉子。

“畜生——你他娘的倒是拉我一把呀!”

椒爷咬紧牙关,对着虚空中的汉子吼道。

印象中的汉子依旧那般讨嫌,他扛着那把阔口大刀,蹲在悬崖峭壁的边沿,四目相对,调笑挪揄。

我说过,向前看。

“老子不是走神了吗!你以为老子愿意挂在这?”

不,你没有向前看,你在退步,你一直在犹豫中后退,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

“老子是你祖宗!”

软弱与你与生俱来,你抗拒不了,跟我走,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椒爷把额头抵靠在石头上,喘息不匀,事到如今她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她只是不甘心让被人窥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她情愿死,也不肯饶。

手背传来刺痛,拖拽的刺痛瞬间收拢回椒爷的意识,她用力甩掉额头上的汗,视线开始变得清晰,她发现山崖顶端出现了一只野狗,正在撕扯她的手臂。

“滚——”

愤怒的吼叫没有令野狗退缩,反而激起了它的兽性,剧痛频传,椒爷冷汗潸然。

强行解开腰见盘绕的蛇鞭,椒爷迸出最后的力气,蛇鞭上扬,遽然间自空中打了个圈,缠绕在那条野狗身上!

“起——”

愤怒和顽强总会榨出额外的潜力,那只野狗受力不住,后爪在空中翻腾蹬踹,椒爷接着这股要命的劲儿,两脚悬荡,狼跃蹿跳,只看她挣碎偏衫,从悬崖峭壁中踏壁攀出!

“嗷——”

惨叫的野狗坠落悬崖,椒爷顿时软倒在地,昏死前,她笃信自己见到了雕爷,那汉子横眉冷对,正朝自己走来。

···

“那文身就是个误会,我一定会保护好润秋的!”

黄九跟在润春的身后叨叨念念,只换来润春的一句冷哼:

“误会?怎么不见别人误会!保护?我记得打香獐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我姐在拼命吧?你嘞?捡了个现成的?还有脸炫耀!”

黄九脸色涨红,看到润秋就在旁边,更不肯服软了。

“我···我就是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我可是用刀的行家!这——箭也行呀!”

连说带比划,黄九拿起地上凌乱堆放的刀械——这是他们借住在此的前提,归置的兵器必须由润春看管。

当然,这个要求在香叶看来实属多余。

此时的黄九煞有介事地撑开弓箭,润春急忙将他拦住:

“行了吧你!我看你们都休整得差不多了,赶紧离开这。再说了,箭都拿反了!让开——”

润春端着馍离开,黄九气馁地放下弓箭,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发愁,香叶忽而出现,抄起柴刀就往外面冲。

“快躲起来,外面出现白头天官了!”

眼见香叶冲将出去,众人慌乱,黄九刚要躲藏,却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嘲弄的讪笑。

回头去找,只看到地上弓箭斜歪,蜿蜒出一张笑脸似的弧度,像是在与他挤眉弄眼,黄九怔了一下,慢吞吞捡起了弓箭···

院外,香叶等人严阵以待,绍许还没回来,目前战力堪忧,香叶不敢主动出击。

“赶紧躲起来!听不懂吗?”

看到黄九拎着弓箭走来,香叶怒目而视。

黄九不以为然,早已盯上了远处鬼鬼祟祟的两道身影,那幞头随风轻摆,似在撩拨他的胆识。

他咽下一口唾沫,回想着老爹教给他的技巧,拉满弓弦,瞄向远处逼近的靶子。

“就一回,就让老子厉害这一回!”

“你干什么!等等——”

满弦崩紧,箭翎破空,香叶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看到黄九的汗珠在众人震惊的目光熠熠生辉!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