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梦魇

早上五点的闹钟叫醒了我,我揉揉眼,卫生间灯已经亮起,我妈在里面刷牙。

婚礼前夜陈旭去了盛月台,那边离婚车装饰公司近,我一个人睡不着,跑到客房和我妈一起睡了。

吃完了早餐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元妮妮和三五个陈旭的同学已经在等我了。

我爸妈已被陈旭妈妈带去了酒店,我们一行人也马不停蹄赶去化妆。

一路上,我感觉从未有过的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发抖。

后座的两个姐妹一直捂着嘴聊天,时不时看我一眼,我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聊一些有的没的缓解尴尬。

其中一个大波浪的女孩盯着我半天,说了句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像,是真的像,连表情都像”

我脑子里有一种东西一闪而过,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点左右的样子,陈旭他们的车队抵达酒店门口,妮妮和几个姐妹我们各自上车,出发去纪元大酒店。

十点,在婚礼现场的大门外,我看见了爸爸,今天的他格外精神,从来不会打扮的他,八千块的西服硬是给他穿出农贸市场价。

看着满脸堆笑的爸爸,我笑着就哭了,他直叫我不能哭,今天哭了就不好看了。

随着流程的推进,现场大门缓缓打开,爸爸牵着我的手慢慢走进大厅。

整个现场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有周围嘉宾的手机亮着些许微光,爸爸牵着我继续走着,每走一步,从我脚下便开始蔓延一种蓝中透白的光,光从四面八方延伸到舞台中央,照亮了陈旭。

温柔似水的礼乐渐渐响起,继续往前走,一颗一颗大小不一的星球接连亮起,台阶两边的永生花丛里,也开始闪着萤火虫般的点点荧光。

大屏幕上浮现出我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还有陈旭写的告白信。

“班妮,谢谢你降临我的世界,从此我的世界便是班妮。”

走上舞台的那一瞬间,雾色的灯光缓缓打开,我看着面前的陈旭,久久不愿离开视线。

爸爸将我的手交给了陈旭,可能我的爸爸此生都没有说过那么煽情的话,他蹩脚的普通话应该是练了很久吧。

我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我只能拥抱着他,希望他能明白我所有的心意。

我看着台下所有的人,我最爱的爸爸妈妈们,第一次穿伴娘服的元妮妮,戴着长围巾的裘董,甚至多日未见的小叔,还有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他们的到来,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主持人继续推进流程,拜谢双方父母,新人互吐心声,小天使护送戒指,捧花太过限制,我提前准备的每人一大束玫瑰,希望她们每个人都能幸福。

婚礼结束后,爸妈帮着陈旭妈妈送着客人,我看到了小叔和裘董还在一边聊天,看到我过去,裘董便先行离去了。

“妮子,我不知道当初带你来这个地方是对还是错,但看你过的幸福,这些都不重要了”小叔抽着烟,情绪有点低迷。

“叔,我今天的婚纱好看吗”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开他的心结,我怕言多语失,又怕他把自己活成一道躯壳。

“好看,看见你都出嫁了,叔真是惭愧,所以你二爷不让我回家也不怪他,谁让我不招人喜欢”看着他满目疮痍的眼神,强颜欢笑的脸如何掩饰得了悲恸。

“就当今天也是你们的婚礼吧,就当她在今天嫁给了你,从此好好生活”

我抱住了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他愣在原地,良久才蹲在地上哭得不愿站起来。

回到酒店,房间已经被陈旭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个追求极致简约的人,自然是容不得房间里铺满玫瑰花瓣和气球。

“新婚快乐,妮妮姐”

是萧沥发来的信息,我还在想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人,正准备质问他,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

“真像,果然陈旭爱着的人,哪怕死了,都要找个影子来代替她”

我突然想起那个大波浪伴娘的话,细细回味后,一种不详而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感觉身体没有了重心,手机滑到了地毯上,整个人瘫软在床边。

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唇红齿白,明艳动人,头上珠花犹在,华服在身还没褪去,无名指上的戒指寒芒如针。

浴室里的水哗哗流着,我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开始平复心情。

理智告诉我,事情总有前因后果,经过前几次的事件,我不能凭事情表面去判断真相。

陈旭是爱我的,这一点是公认的,我不可以被别人一句话就左右了头脑。

那一夜,陈旭的吻格外深沉,我娇小的身躯仿佛承受着千斤之重,他贪恋的吮吸让我抓着枕头的手渐渐无力。

“老婆,终于,一切都圆满了,我爱你”

他的语气急促而沉醉,可是我却不自觉掉下了泪。

“真的爱吗,有多爱”

我调整语气问着他。

“你无法想象,我无法言喻”

……

婚礼结束后第三天,我们把爸妈送到了机场,临行时,我爸妈再三嘱咐我,不能刷小性子,要照顾好陈旭的生活起居,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这样爷爷才能放心。

陈旭搂着我的肩,义正言辞的打着保票,说只要有他在我就不会有委屈。

我电话打给奶奶,她一直没接,我想告诉她婚礼已经顺利完成了,让爷爷大可放心。

晚上打回去,是妈接的电话,她说奶奶在照顾爷爷,手术很成功,只是需要静养。

我很失落没能听到爷爷的声音,陈旭这边却在收拾行李,开启了蜜月旅行。

不管再差的心情,游山玩水时总能统统抛掷脑后。

我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前面跑,陈旭跟在后面拍照,累了就靠在他腿上小憩一会儿,饿了他会把吃的喂到我嘴边,渴了他总能变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饮料来,婚后的我,倒成了个坐享其成的祖宗了。

我想旅行就是过滤心灵的良药,它总能让我们向往美好的样子,只要不是此刻,那都是不再重要曾经,与现在无关,与明天无关。

回国后,我又开始更新了因为婚礼而延期的小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全是催更的,评论里各种千呼万唤,看得我捧腹大笑。

天气凉意日渐明显,街上的人都已经开始穿起了卫衣,戴上了小帽子,我握着手里的咖啡,与萧沥并肩走在城市的落叶里。

“姐,最近没看到元妮妮,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乍一听这话,好像这两人有戏啊。

“那天婚礼结束,她就走了,她抱着玫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她眼泪汪汪的,我蛮感动”

我踢着地上的落叶,不免有些惆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她可能最近比较忙吧。

“我可能对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后悔,不过好在你和陈总的婚礼已经圆满结束,还是祝福你们长长久久呢”

这孩子今天讲话怎么怪怪的,我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我一直回味着萧沥说过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了起来。

“你只要待在陈旭身边哪怕一秒,你就永远是个代替安唯的影子”

就一瞬间,我的汗毛全部都立了起来,这个陌生的号码,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一直要这样缠着我不放!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去想,也不能不想,我该向谁去说,陈旭他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到底遗漏了什么秘密。

那一夜,陈旭睡的很早,因为第二天又要出差,我帮他整理着衣物,我越想越想不通。

我开始翻着整个衣帽间的各个角落,关于那个名字的蛛丝马迹,我渴望找到又害怕找到,直到最后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掩面崩溃。

我们明明已经结婚了,这个我最爱的男人,为什么现在要我过得如此痛苦啊。

我删掉了那两条消息,拉黑了号码,终日泡在健身房打卡燃脂,汗水和疲惫贯穿全身,回家倒头就睡,在陈旭回来之前,我想我必须要调整好心态。

因为这些一连串的事情,闹得寝食不安,我甚至看见吃的都想吐,突然想念婆婆做的番茄疙瘩汤,于是驱车去了百悦豪庭。

也奇怪,来的路上很想吃,可热腾腾的疙瘩汤就摆在眼前,就尝了两口就反胃了,婆婆急忙拉着我上了医院。

结果跟我想象的一样,不是胃炎就是怀孕,恰好是后者。

婆婆激动得不得了,不敢做大动作,只能不停摸着我的手,叫我搬回百悦豪庭住,她和几位阿姨方便照顾我。

我笑着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我给爸妈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我想着爷爷那么渴望看着我结婚,如今再添一个重孙,他应该笑得更合不拢嘴吧。

但是这次,我依旧没有跟爷爷说上话,我有点不安,爷爷是不是病重了,为什么话都不能说。

爸妈说爷爷只是感冒喉咙发炎说不了话,过几天好了跟我视频通话,他们这样说我也只能作罢,等着下次通视频吧。

我没有告诉陈旭,怕乱了他工作的心,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我跟元妮妮拨通了电话,那边的她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语无伦次,还说要陪我去挑母婴用品,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一定会带来更多的快乐。

我想也是吧,至少现在这个孩子,是我全部的寄托了,因为他承载着我和陈旭爱情的结晶,这是什么都无法撼动的关系。

带着这美好的心情,我轻轻抚摸着肚皮,想象着未来的样子,他会开心的叫爸爸妈妈,会叫奶奶,也会叫外公外婆,会一步一个脚印长大。

母亲这个身份真的太奇妙,一旦拥有后好像就被赋予了超能力,看待万物的眼光都变得宽广而知性了。

我缓缓闭上眼,试着感受他的心跳,虽然他可能还小,但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体会他的存在了。

带着这久违的愉悦,我缓缓入睡,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

早上又睡到自然醒,阳光洒进了房间,我起身倒了杯水,手机又是一条未读信息,我打开一看,魂魄四散,手里的杯子就这样滑落在地毯上,手机也被我扔的老远。

“安唯说,陈旭烧的番茄鸡蛋面,要配上黑胡椒才别有风味”

我一声尖叫,两眼发黑,整个人好像堕入了无底的深渊,怎么也爬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