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乱脉,残生
- 千岁请上座之岁岁长安
- 公子年十七
- 2602字
- 2021-08-22 10:34:57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玄衣男子,薄玉司一口银牙咬的直响。
“殿下万安。”
象征性地福了一礼,殷繁便站直了身子,到底是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宁枧岁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笑意,这会儿也不端着,笑着问道。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那声音带着几分难掩的雀跃,柔柔地传进耳朵里,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便好了起来。
其实殷繁并不是专程过来的,今夜西街发生了点事,所以就在这边逗留了许久,会来万宝斋也只是因为有东西要取,他完全没想到堂堂长公主殿下居然买个首饰都能忘记宫禁的时间,嗯……差点就能沦落街头了。
殷繁斟酌着怎么开口,宁枧岁却眉眼一弯,只当他是默认了。
“那走吧!南临郡主,小洛,后会有期!”
宁枧岁就这样跟着殷繁走了,那模样看得白洛一阵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夜色已经很浓了,街上却依然繁华如旧。
马车是殷繁让人临时租来的,他是出来巡街的,哪里还会坐着马车。宁枧岁自然也认出来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作多情!
宁枧岁被天音背上马车,马车内软榻香炉一应俱全,倒是华丽的紧。殷繁在车前站了片刻也坐了上去。
马夫开始赶车,天音抱着剑坐在车辕上,想到自家主子方才的那个神情,不由深深地皱起眉头。
殿下的心思,明显的有些过头了。
小流儿坐在马车地最里面,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头上的帽子依旧戴得歪歪斜斜,见宁枧岁进来,忙起身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千岁。”
“嗯。”
宁枧岁坐在软塌上朝他笑了笑,她在小流儿身上闻到了一股草药味。
“小流儿吃的是什么药?”
“寻常补身子的药。”
殷繁伸手取下小孩头上的帽子放在一边,顺手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淡声道。
“同仁堂的大夫说,他如今的身体太弱,要治痴病须得下猛药,恐他受不住,先将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再作他想。”
宁枧岁看了小流儿一眼,他对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眼里是明晃晃的善意。这样的一个孩子,真的是很让人心疼啊。
“等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带他去南狄那儿看看,他或许会有办法。”
“多谢殿下恩典。”
谢什么,不过是医者本分而已。
“对了,你今日可有去长乐宫喝药?我吩咐天青煎了药的。”
殷繁在她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点头,她这才满意地笑了,抬手示意他将手递过来。
“号脉。”
殷繁将手放在桌子上,护腕被解开,袖口翻了上去,露出一截冷白的腕子,宁枧岁盯着看了好几眼才将手搭了上去。
女子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腕处慢慢揉捻,命脉被按住的那一瞬,殷繁纵使极力压抑着还是忍不住颤了颤,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这才没有出手将眼前的女子一掌拍飞。
轻易将脉门交给他人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但是此刻,他不能拒绝。
这脉象,怎么这么奇怪呢……
宁枧岁的眉头越皱越紧,探脉的时间越久,眼中的沉思越深,明明吃着药的,为何这脉象却越来越乱了?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为何……”
话音未落,手下的人忽然狠狠地颤了颤,紧接着便将手抽了回去,宁枧岁错愕地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几近扭曲的面容。
殷繁一手狠狠按在腹部,苍白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显得狰狞可怖,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宁枧岁有些傻眼,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厂公!”
角落里的小流儿看到殷繁的样子,猛地跳起来扑过去,一手撑着他的身体,一手打开窗户朝外面喊了一声。
宁枧岁看到一个缇骑跑到窗边递了个东西进来,小流儿接过放在手边,然后麻利地将窗户关上。
“厂公,可以了……”
宁枧岁看到了,那是个夜壶。
殷繁疼得脑子直疼,趴在小流儿肩上按着涨得要命的小腹,一抬头却对上了女子清清泠泠的目光,只觉得难堪不已。
“转过去。”
殷繁抓着那铜制夜壶的手因用力而泛着白,声音带着微喘,整个人都靠在了小流儿身上,可见是疼极了的。
他说了一遍,宁枧岁却没有动,心中因难堪而剧增的暴戾再也压不住了。
“咱家叫你转过去,你聋了吗!!”
对,转过去,她得转过去!
宁枧岁恍恍惚惚地面向着车壁,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男子方才的那个眼神。
绝望、狠厉、眼底有着猩红,那是愤怒到极致,绝望至极才会露出的神色,就像是一只被人侵犯的困兽,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从伤害它的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原来,这才是殷厂公,这才是真正的殷繁。
身后传来宽衣解带的声音,以及男子暴躁的低吼声,和小流儿低低的安抚声。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殷繁跪在软垫上,夜壶放在双腿间,小流儿撑着他的身体,缓缓除去他下身的衣物,露出毫无血色的大腿和那有些可怖的残口。
小流儿将手在颈间搓热放在他早已肿胀起来的腹部缓缓打转,尽力减少他的痛苦。
“厂公,您忍忍,再忍忍……”
厂公身子弱,对于其他阉人来说尚且能够忍受的事在他这儿却如同要命一般,以往每次都是这样,尿液积在腹中难以排泄,导致小腹肿胀,一宿一宿地疼,往往都是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排出。
小流儿以前也帮殷繁排泄过,那时他的模样也很差,但是今日因为长公主在场,他貌似有些急切。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滴都没有尿出来,殷繁逼得眼睛都红了,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难堪。
宁枧岁面朝着车壁,入眼的是车上繁琐的花纹,脑海中想着的却是一件往事,一件……几乎快要遗忘的往事。
儿时年少,顽劣泼皮,有一次误闯了西厂的一个院子,院子里住着很多老太监,那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总管,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事,却也没几年日子好活了,只得在这院子里了却余生。
她从墙头翻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在凉亭里打牌,两个胖胖的,一个却瘦的皮包骨头。三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子,鞋袜扔在一边,翘着脚坐在椅子上,用那阴柔尖利的声音叫着牌,偶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见到她从墙头翻下来,他们似乎有些惊讶,那浑浊的眸子亮了亮,然后便扔掉手里的牌朝她走了过来。
“女娃娃,你从哪里来啊?”
一个胖太监跪在她面前,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一眼紧紧盯着她,唇角的笑容几乎要咧到了耳后。
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阴柔的声音如同毒舌得信子一样钻进了耳中,她有些害怕,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小声叫人。
“奶奶万安,我是从……宫里来的。”
“奶奶?哈哈哈!老东西,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娃娃叫咱家奶奶!”
那胖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是笑弯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了,他身后的那两个老太监也笑了,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看起来甚是可怖。
“老东西你笑什么!人家娃娃也没叫错,难不成你还能当人家爷爷?”
“也对!也对!”
老太监抬起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眼中似乎划过了什么东西,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种眼神叫做悲哀。
那个时候的她自然是不懂的,不懂那悲哀,也不懂这看起来像是老奶奶的人为何会发笑,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