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拨云见日 2

“卢浮宫有很多出入口,你就在这里等我,小心,别弄错了。”秦行舟在博物馆的正门对妻子说。舒窈天天都去卢浮宫看绘画和雕塑,一看一天。身为男人,对艺术的爱好点到即止,秦行周就令婆子们陪着舒窈,自己则去街头、市场里走走,看看有什么商业机会。等午饭时,他再去接舒窈。他看见妻子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小女人真是漂亮,怎么样都好看,即便冷冰冰地。

戚淑窈抬起眼,对秦行舟的背影投去冰冷的一瞥。

十二点五十分,秦行舟来到卢浮宫正门,他跟舒窈约好一点钟在这里见。嗯,不是约好的,是他自己说的,因为无论他说什么,舒窈都不置可否,她根本就不说话。

秦行舟一直等到一点十五分,也不见舒窈和婆子们的身影。之前,他特意叮嘱她们要准时。他在伦敦买了两块手表,一块给母亲,一块讨舒窈欢心。此时,手表还是稀罕物,只有爱美、追求时髦的贵族妇女才佩戴。不过,舒窈看都不看一眼,遑论佩戴,所以现在这块表戴在了行事最谨慎的一个婆子手上。

秦行舟等得心焦,他叫两个男仆守住正门,自己带着另一个男仆和小厮进入展馆。卢浮宫很大,舒窈她们也许迷路了。三个人便分头寻找,约定找到人后在正门汇合。

秦行舟快速跑过每一个绘画和雕塑展室,寻找妻子,直到展室的工作人员喝止住他,说如果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步速,便要赶他出去。

“我的妻子不见了,”他满心惶急,“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西式装束的中国女子?有三个女仆跟着她。”他几乎要落泪。

“嗯,我先前确实看到她们,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往那边去了。”扶危救难是善良人的本性,老先生给他指一下方向。“每个展室里都有工作人员,你挨个问问。”毕竟那些女人们很惹眼。

秦行舟一路追下去,一刻钟后,他终于在一个展室里看见匆匆向前奔走的妻子。舒窈走得很快,简直是健步如飞,裹了小脚的女仆们追在后面气喘吁吁。

“舒窈,你要去哪儿?”他上前一把拽住妻子。

戚淑窈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不言语。

“少奶奶说要去跟少爷会合,怕有些晚了,叫我们快点走。”戴表的那个女仆说。

回答得入情入理,确实很有些晚了,况且女人们的方向感不好。可是秦行舟心里觉着不对劲。

第二天,戚淑窈照旧去卢浮宫。出门前,秦行舟看到妻子突然佩戴了首饰,发簪、耳环、项链、玉镯、戒指,一个也不少。舒窈自与他绝情后,再没佩戴过首饰。秦行舟心惊。

这一天,他哪儿也不去,一心陪着妻子逛博物馆。他还打算以后只要出了家门,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舒窈。

戚淑窈在各个展室里转来转去,后来她出了展室,往走廊里偏僻的地方去。“做什么,舒窈?”秦行舟问。

“少奶奶要去解手。”婆子赶紧说。

“哦。”秦行舟叫婆子们跟上,自己站得稍远一点。毕竟男子不好靠近女厕,怕唐突了别的女子。

秦行舟看着婆子们和妻子进了女厕,便转过身面向别处。男子一直盯着女厕的方向很失礼。可是他不知道就在他背向女厕的时候,戚淑窈乘着婆子们各自在隔间里方便,偷偷地溜出女厕。她放开脚步狂奔,柔软的绣鞋吞噬掉脚步声。她今天特意抛开洋装,为了方便逃跑。

早在横滨,岛津忠重要抢夺她时,逃跑的念头就溜进了她的脑子。这些天,她把罗浮宫转了个遍,所有的展室和出口,她都烂熟于胸。女孩子极聪明,方向感很好。她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出口,不是正门,小厮和家丁们都等在正门口。

“少爷,你看见少奶奶了吗?”婆子们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什么?”秦行舟转过身来,他看见女佣们惶惑不安的表情。

“舒窈......”一只手攫住他的心脏,使他不能呼吸。

秦行舟立刻就奔向工作人员,“最近的出口在哪里?请问。”

他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冲过去,他在廊道里拐来拐去,抓住每一个人询问。秦行舟终于来到了出口,他举目四望,女孩子杳无踪影。

大门在丁字路口上,前面、左面、右面都是路。“老天,给我指一条路!”他在心里嘶喊。这一刻,他宁可妻子裹脚,恐惧淹没了他,如果他再也见不到舒窈,他的余生还会有快乐吗?

他的心引领着他往左边的路转去。秦行舟一路狂奔,一路询问,离开了博物馆,很多人都不会说英语。他比比划划,鸡同鸭讲,很多人摇头,后来卖报的人给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

秦行舟奔到深巷里,他从一条巷子转到另一条巷子,他把每一条巷子都搜索一遍。

戚舒窈在暗处看到秦行周渐渐逼近,见了鬼了,她竟然始终都无法摆脱这个人。哼,戚舒窈心里冷笑,她弄乱自己的头发,解开自己的衣襟,虚掩着。她蹲下来取土弄脏自己的脸,然后她抱着头躲进角落。

秦行周的目光落到熟悉的衣裙上,“舒窈!舒窈!”他奔过去,“舒窈,我以为我失去了你!”他一把抱住妻子,泪在眼里闪现。

他的妻子跪坐在角落里,面向着墙一动不动。“舒窈!你怎么了?”秦行周用力把她转过来,他的心立刻坠下去,沉入深渊。“舒窈......”他的心都碎了,都是他的错!妻子受辱都怪他!舒窈一心要离开他,不知道巴黎街巷的深浅。他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泪落下来,“是我咎由自取!”

戚舒窈看得心惊。

“我......舒窈,你跟我回去,什么也没发生,没人会知道。你......伤着了吗?”他伸手搂住妻子,轻抚妻子的脸,心中剧痛。

戚舒窈心里叹口气,她原以为秦行周会立刻遗弃她。她垂下头,“我没有......骗你的,你可以检查。”

秦行周惊讶,“你怎么可以......”他哽咽,“骗我?舒窈,你不知道我多爱你!”他紧紧拥住妻子,“你不知道我多伤心!”

戚舒窈一动不动。

秦行周扶起妻子,“我们走!”

妻子拽住他。

“怎么了?”

戚舒窈回手整理衣襟、头发,把脸上的土擦去。秦行周看着妻子苦笑,她从前一向调皮,他刚才伤痛到迷失了心智,居然被她蒙蔽了。舒窈为了摆脱他竟然肯假装受辱。秦行周心酸。

舒窈,你很想离开我吗?他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