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沧澜山,纵横不知多少万里。世间传说,沧澜山中有三万六千峰,其中居住着无数仙人。仙道大派物象宗便坐落于此。
每隔二十年,世间换了一代英雄,物象宗便大开山门,收纳门徒。如今,这二十年之期又到了。
觅道峰附近已经挤满了人,等待着物象宗的入门考核。大多数人已经在这里待了数日。到明日,便是入门考核了。
陈景一身黑衣,腰上挂着两个装满水的大竹筒,轻快的在山间穿行。他跳下一处巨石,向一颗松树跑过去。一个男子生了一堆火,盘坐在树下。
“爹!我找到一个泉眼!”陈景举起两个竹筒,表功道:“你看,那泉眼里的水特别凉,你看,到现在还冰凉呢。”
这男子叫陈喜,生着一张国字脸,眉眼间的线条,犹如刀斧劈砍出的一般,带着一股凌厉,倒是有些对不住这名字。
陈喜看着两个竹筒,皱眉道:“山顶?你在哪座山头上打的水?”
陈景一抬手,指向东面的一座山峰:“就那座山。早上时,我看它好像是附近几座山里最高的,就爬上去看了看,没想到上面还有泉水。嘿嘿,倒是没白爬那么高。”
“那你打水之前就没尝尝,这水什么味道?”陈喜叹气道。
“什么味道?”陈景已经拧开竹筒,一边问,一边喝了一口,随即便“噗”地喷了出来:“这水怎么是咸的?”
陈喜看着儿子的窘态,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冒失鬼!我已经说到这儿了,你还不知道水有问题吗?还喝!”
“物象宗有一套护门阵法,叫做四海平潮大阵,据说这门阵法完全展开,需要用一海之水。所以,宗内前辈在地脉中开辟了一条水道,直通北海海眼,供大阵使用。平时宗内用水,多半也是用的北海水。当然,是除去盐分的。你找到的那口泉,便是北海水道的一条小分支,所以才这么凉。这里还在宗门外,水还未净化,所以是咸的。”
陈景正心虚,谄笑道:“爹,你知道的真多。”陈喜摇头道:“我好歹也是本门的外门弟子,在门中待了二十年,这些事还是知道的。”说着从身后又拿出一个竹筒,向陈景抛去:“喝这筒水吧。”
这一抛去势极快,陈景慌忙放下自己手中的竹筒,然后两手在面前一接,总算接住飞来的竹筒,险之又险地避免了它砸到自己脸上。然而,竹筒上余力未消,竹筒在陈景双掌间打了个旋儿,筒底上翻,“砰”得一声撞到了陈景额头上。
“哎呦!爹,你阴我!”这一撞不轻不重,但也够疼一会儿了。陈景龇牙咧嘴地抗议。陈喜“哼”了一声,道:“让你长点脑子,别总干蠢事。还有,刚才该怎么做,明白了么?”
陈景虽然毛糙冒失,但还是有几分悟性的。他迟疑着道:“我应该……直接把刚才那筒水扔了,而不是慌慌张张地把它放下,这样就有时间接稳竹筒,也就不会被打了。”
“不错。身外之物,该丢就丢,没什么好可惜的,一筒水又算什么?很多时候,生死只差一线,不可不慎啊!”陈喜随手向火堆里扔了两根树枝,看着熊熊的火焰说道:“物象宗尽管是正道门派,门内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入门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争斗、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你。以后你一个人,一切都要小心,凡事多想一想,万不可再冒冒失失的了。”
陈景郑重点头,道:“爹,我记住了,我会小心的。”随即脸色一垮,沮丧道:“先别说入门后了。我今天出去,发现这附近的山上都挤满了人,只怕都上万了。我还听说,除了觅道峰,还有好几个地方也要举行考核。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入门……”
陈喜把那一点离愁抛开,点头道:“入门是一定能的。天下各大门派,收徒标准各有不同。比如火龙观,一般只在俗世的道士中,挑资质好的收徒;万化门主要修炼血脉,因此多从本门弟子后裔中收徒;社稷宗的收徒方式最奇特,他们虽然也是正道门派,却从来只收鬼,不收活人……”
陈景迫不及待得打断道:“那物象宗呢?”陈喜瞪了他一眼,道:“物象宗的考核比较宽松。入门考核的题目向来都是上限很高,下限很低,其中的差距可称是云泥之别。每次开山门,宗门至少要收下二十万弟子,物象宗的弟子数量也是各大宗派中最多的。所以,想入门很容易”
“但是即使入门,也只是成为物象宗的外门弟子。二十年内,如果不能筑基成功,那么,就必须离开物象宗。”陈喜微微仰头,叹了一口气:“比如说,你爹我。”
“原来,爹你是这样离开物象宗的……”陈喜只知道父亲是物象宗弟子,这些自爆短处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丢人的事,我当然不愿意说了。门中前辈曾对我说,我离山后,如果能在二十年内筑基,那么还有返回门中的机会。可是如今,眼看就二十年过去了,我筑基还是遥遥无期。我都快六十岁了,日暮途远啊!”
“我已经没办法了,景儿。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了。”陈喜深深地看着儿子,面色凝重。陈景忽然觉得压力不小,不禁挺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爹,你放心。我一定能入门,也一定会留下来的!”
这个夜晚格外的长。到了后半夜,山中起了风,接着很快下起雨来。陈景父子缩在帐篷里凑合了一夜。
陈景还睡着,迷迷糊糊得听到了一阵钟声。这钟声悠远而飘渺,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传来。莫名得,陈景立刻清醒了过来,再没有半点昏沉。陈景数了数,这钟声一共敲了九下,每一响还各有不同,或高远,或低沉,或宏大,不一而足。
“这是门中的不息钟。据说是取‘生无所息’之意。”陈景扭头一看,父亲也已经醒了过来。陈喜接着道:“这口钟在沧澜山深处,不知何地。说来惭愧,这钟声我听了二十年,却从不曾见过它。”
“好了,入门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出去吧。”
父子二人刚钻出帐篷,陈景便指着前方喊:“爹!你看!”陈喜连忙转头看过去。
觅道峰下的空地上,低矮的草木忽然疯长,又紧紧地缠在了一起,同时,熊熊烈火在上面燃起,却并没有损伤到草木本身。转瞬间,这些燃烧的草木便长到了一人高,还模糊地编织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紧接着,天空中光芒一闪,一点星芒竟然照破了云层,一个女子身着五彩羽衣,出现在空地上。再看那个草人,不知何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个青衣男子,腰悬七星剑,微笑看着那女子。
女子面露惊讶道:“真是出乎意料!李辰师弟,你修炼的《火里种金莲》不过是一点残篇,即便它真像传说中那样,是《大日扶桑真法》的一部分,也已经残缺到不值一提,从来都是未入真传的弟子才会练的。没想到在你手上,居然能练得五行逆转,火木相生。你这手遁法比我的诸天星遁还要快一线,真让我这做师姐的惭愧啊!”
李辰一笑,抱拳道:“侥幸而已,当不得余悦师姐盛赞。我倒是羡慕师姐,得以传授完整的传承,无需像小弟一样慢慢摸索。”
余悦摇头道:“这等成就,岂能是侥幸。以我物象宗的规矩,师弟的前途,必定远远超过我。以师弟的天资,或许有一天,真能补全《大日扶桑真法》,为我物象宗再添一条真仙大道。这次是师姐输了。不知我能否见识一下,未来《大日扶桑真法》的玄妙呢?”
“师姐既然开口,小弟当然从命。”李辰伸出手掌,沉声道:“今日我物象宗开山门收徒,还是要个好彩头的,下着雨毕竟不好。我就让这雨停下来吧。”
李辰将手掌平举,缓缓握起,随即猛得松开。一道金光从手中飞出,冲天而起,直入云端。
灰黑色的云层开始涌动,一个巨大的乌云漩涡出现在头顶。漩涡在旋转中扩大,转眼便覆盖了整个天空。那点金光在漩涡中心闪烁,犹如长鲸吸水一般,短短数息之间,无尽的云气被金光吞下,消失不见。
环望四方,已然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