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上成北华的?”小海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很奇怪地看着她,又看看手表,挑眉道:“姐姐,现在才三点多,你不要告诉我现在就困了。”
小海委屈地道:“我和你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有嗜睡的毛病,我也不想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以前中文课的时候每当你睡着我都会叫醒你,我还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睡着的?课室这么吵,你是聋了吗?”我捂脸摇头叹息道:“我对你很失望。”
小海苦着一张脸,就像是吃了一百根苦瓜,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每天都陷入昏迷。”她想起想起什么,哄然大笑道:“其实说实话,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叫醒我的时候我说我没睡着都是骗你的。那时我还要装作很精神的样子说我没睡着,其实我觉得奥斯卡应该颁一个奖给我,一个影后不过分吧?”
“你放屁!”我毫不犹豫地戳破她幻想的泡沫,告诉了她真相:“你就坐在我旁边,我这么可能不知道你睡着?”
她捂嘴惊讶道:“真的吗?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的......不过随便了,回归正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喜欢的人是成北华?”
我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成北华?或许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敢相信而已。
但,强迫我揭晓真相的那一日,我却记得一清二楚。我安眠在自己编织的梦中,但世上总有一个人不愿意看见你沉睡,于是她便拿了一个棒槌狠狠地打了我一下。
*
我醒了,发现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我走进这荆棘林,尖锐的刺划破我的皮肤,但即便遍体鳞伤我也要继续地向前走,毕竟......后方有人拿着棒槌追赶我,你让我怎么回去?
中四上学期放学的一日,我们一如往常的团建结束后,我送闫巧到巴士站。这个地方离我家很近,不过五分钟便能到。
“你知道吗?”她憋笑,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我曾经喜欢成北华。”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军师,你没和我开玩笑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秘密你藏在心中便好了,没事干嘛要说出来?好玩吗?好玩就去做作业啊,写作业更好玩。你不说我不说,咱俩便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便好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她知道这是虎山吗?
我觉得她不知道。
“你觉得我是在开你玩笑吗?”她用手指指着自己反问我。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玩笑。
我尴尬地干笑:“那应该是真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他吗?因为其实初二的时候我们聊天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你,那时他便会和我说很多有关与你的事情,我渐渐地发现其实他并不如表面那样的冷漠和无情,而是有一种细腻入微。”
...
照她这么说,我做了别人红娘,然后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哇!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
“但那时候你不说你喜欢阿言吗?”我不解地问道,她把我绕晕了。
初二的时候,她喜欢阿言的事情众所周知,但此刻她告诉我她喜欢的是成北华?
哈?
“那个情况不一样。”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于是最后便怪在我的身上:“你懂不懂就是那种......我对阿言是欣赏,但对成北华是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这个人真的很甜蜜......你懂不懂就是那种......那种......你到底懂不懂?”
“懂,我懂。”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就是那种......那种感情嘛!”
废话,她说得这么抽象,比毕加索的画还抽象,我怎么可能懂?
但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初二的时候她会与初一和小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对我的态度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不是今日她说了个明白,我还以为她患有人格分裂,或者被山海经里的人附身了。
“我觉得不知道。”她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我心中的疑惑,一脸无语地看着我,然后又和我解释了一大轮,当然我还是听不懂过,不过这次我成功地把她绕晕了,不然我们极有可能会在这个话题聊上几个小时。
*
“所以什么是山海经?”我突然间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字眼,小海毫不头绪,便问道。
我想了下要怎么解释,道:“就是......就是......那种.......那种......你懂不懂?”
“你放屁!”小海撸起袖子,做出跆拳道的姿势,我知道此刻的她是准备拿脚踢我的头,她道:“信不信我揍你?”
“信!信!”闻言,我立即安抚她的情绪,大丈夫嘛!就要像一个乌龟一样能伸能缩,为了自己性命低头认个错又不会少一块肉:“娘娘,一切都是奴的错,您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算了,今日本宫心情好,放过你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在栏杆上,又打了一个哈欠,仿佛方才便用尽了自己一天的力气,此时此刻被迫变回了原型:“所以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我不屑地笑了声:“还能有什么心情?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坏了。她说出那番话的那一刻便应该想到我和她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但,我想她应该没有那个智商,完全不知道说出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
她上车后,她仍旧不舍轻易放弃这个话题,于是便打电话给我继续和我聊下去,而我则一边的家楼下的商场瞎逛,一边听她娓娓道来。
我也权当听一个八卦,怀抱着好奇的心情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挂了电话,回到家后方才愕然发现我的好朋友背叛了我。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不停地骂你吗?因为我生气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笑呵呵的,完全没有擦觉这句话给我带来的冲击和后劲有多大,大到我都可以冲出宇宙了。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喜欢.......吧。”她说这句话从坚定到犹豫,不过短短几秒时间。
“你是真的痴情。”我呵呵地笑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话中原来藏着几分自己都不知晓都讽刺。
世界上有一种单纯的人,他们是真的很单纯,单纯得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他人来带多少伤害和影响;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单纯得什么都讲出来,把自己内心黑暗的一面摊在桌上,让众人一看究竟。
但这种人不是真的心机重,他们只是傻和单纯而已。
以为你好的名义让你背负上许多压力,压力转化成悲伤,悲伤转化成压力,这样的无止尽地循环,最终把这个人折磨得不像人,崩溃地撕心揭底,他们也不过淡淡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们以为这些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人是不会因为从前的事情而恨你,也许是他们的心太大,没有想过人心竟是如此地复杂,当他们说出一些事情让你想起从前的事情,终于揭晓了隐藏已久的答案,翻了旧帐,他们却不解和无语地道:“你真的好记仇。”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但当秀才遇上胡匪的时候呢?我相信这个秀才会气得吐血而亡,而这个胡匪还蹲下身,关心地问道:“你这么晕过去了?”
此时,秀才一定会诈死把胡匪掐死。
单纯的人最可怕,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短短两个小时的聊天却勾起了我过去将近一年的种种回忆。
她说她经常和他聊天,聊天的内容都是围绕着我,那么,所以,他们到底在背后讨论了我什么?是不是将我告诉她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了他?是不是在说我坏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带了多少对我的怨恨?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人喜欢被人议论,没有人喜欢把自己的伤口显露给所有人看然后让其他人评论自己的伤口有多么的狰狞,有多么的恐怖和丑陋。
夏日炎炎,我却悲寒交错,沉沦在恐惧和不安中无法自拔。
“你觉得她还喜欢他吗?”小海望着大海,海风吹起她的短发,如旗般旖旎,我也望着大海,蓝天白云与茫茫大海连成一线,我叹了一声。
“她真的很喜欢他。”
初三一整年是我最极端的一年,开始的时候像是进入了桃花源,悲伤的时候便像落入无尽的地狱,极端的情绪互相交替,我觉得我要疯了。
初三分班,我和成北华不在同一个班,这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记得初三一开学没过几天,闫巧便同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谴责道:“你可不可以变回从前的阿草?”
从前的阿草?
我真的累了。下课回家后,我坐在沙发上,来回想着她这句话,脑中浮现她认真的样子,似乎我真的犯了滔天大罪。
什么是从前的阿草?从前的我怎么了?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就连我都忘记了。
*
“很温柔,非常单纯,很傻,一看就知道会被欺负的样子。”小海思忖了半天,最终给了我答复。
我露出缅怀可惜的模样:“想不到当年的我这么青涩。”捂着脸佯作害羞的模样:“哎哟,不要再夸我了。”
小海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好恶心。”
*
然后,那天我就哭了。
是的,我很不争气地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因为这么傻的原因而哭,其实整件事情真的很傻逼,但我就是这么做了。
我拿起手机,输入熟悉的号码,对方的声音很不耐烦:“怎么了?”
我呜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但难免还是带了点哭腔:“闫巧,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变了很多?”
“是呀。”她冷漠地回答。
我沉默了一会儿,脑中浮出很多的画面,什么是变了,我也不是真的想改变,我不过是希望可以融入一个新的圈子而已,家庭的破碎和爱情的陨灭让我压力山大,命运将我扔入海中,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口上,我抱着巨石沉入海底,难以自拔。
什么是改变,我不过是在装疯卖傻以此掩盖我心中的抑郁和歇斯底里。
我不要求她明白和理解,我只是希望她将这些事情视而不见,不要让他们成为她责备我的原因。
“没事了。”我哭着道,泪流满面,哭声连绵不断。
“哦。”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嘟嘟声。
*
“有什么可哭的?小海生气地道,她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我的头,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应该狠狠地去骂她啊!干嘛要自己受这个气?”
我也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头,所有的力气是她的十倍,她本就弱小,被我这么一戳,整个身子斜了斜,踉跄了几步,我忍笑道:“这不,小时候单纯软弱啊。”
她不知为何突然间笑了,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会吧,不会被我这么一戳你的脑子就坏了吧?先知会你一声,我很穷,没有钱,碰瓷的话我建议你找别人吧。”随后把她拉了过来,指了指一个运动型的帅哥,道:“那个人就不错,看他的鞋和表就知道他一定很有钱。”
她咽了口口水,道:“真的耶!真的很帅!”
趁她不注意,我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吃痛地哀嚎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们,那个帅哥也望了过来。我在她耳边“小声”地道:“看,你引起了那个帅哥的注意耶!”
“阿草!”小海痛苦地捂着耳朵,崩溃地道:“你真的很烦耶!”
她叹了一声,回归正题,道:“其实她这个人很双标。”
的确。
*
初三的时候,我们有了新的团建活动:一日一珍珠奶茶,糖尿病挥手say hi。
走去奶茶店的途中,闫巧问我:“你想喝什么?”
我们自然不可能一人喝一杯,太奢侈了,我们的母上大人会杀了我们的。为了在省钱的同时又可以满足我们的欲望,于是我们发明了一个方法:两人一杯。
“不知道。”我有选择困难症,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便道。
闫巧翻了一个白眼,生气道:“你可不可以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我很委屈,但我真的想不出来呀。
我闷不作声,气氛有些僵持,这时走在前面的阿言和小海停下脚步,看向我们俩,问:“你们要喝什么?”
闫巧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随便。”
阿言和小孩对看一眼,冷笑一声,小海看着闫巧,冷言道:“你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又凭什么说阿草?”
天啊!!!终于有人主持公道了!!!我内心喷泪!!!
“不是啊......我......”憋了半天始终憋不出一个字来,她弱弱地道:“她是经常这个样子,但我不过是偶然.......”
人都是这个样子,看到了别人眼中的刺,却从没有照镜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她是这样,我亦如此。
喜欢一个人,甘愿忽略他的所有缺点,放大他的优点;但讨厌一个人,却只能看见他满身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