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隐忧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年代，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见人下菜碟。像同仁堂这样的大店，在医患关系中更是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这些大夫对普通病人还能保持如此友善的态度，实在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姚小谷在这位小刘大夫面前坐了下来，他先是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而后便伸出纤细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刘大夫，我是不是病得很厉害？您一定要多给我开些药，最好让我明日就能痊愈！”

“从脉像上看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您看起来的确有些疲累。许是劳神过度所致，只要多休息两日，便可痊愈如初！”

姚小谷瞬间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我根本不需要吃药？”

“人的身体本就是一剂最好的良药，虽然您还年轻，但也要学会保养。只有您自己好好呵护，它才会给乖乖听话！”

刘大夫温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姚小谷忍不住连连点头。

“这年头像您这样真心实意为病人考虑的大夫可不多见，有多少人碍于昂贵的药费，一辈子不敢踏入医馆的大门，又有多少可怜的生命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一个个含恨而死，这是百姓之痛，更是医者之憾！”

小刘大夫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看向姚小谷的眼神也充满疑惑。

“我明白了，您根本不是来看病的。在下整日里忙忙碌碌，竟不知城内何时多了您这么一位远见卓识的女医，的确是有眼无珠，惭愧至极！”

被人看破身份，姚小谷并无半分窘迫，反而站起身坦荡一笑。

“刘大夫谬赞，小谷万不敢当，实不相瞒，我今日就是专程赶来取经的，同仁堂身为业界翘楚，的确是实至名归！日后若有机会，希望还能向刘大夫讨教！”

姚小谷说罢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不等小刘大夫有所反应，便起身走出了门。

一直到三人走出去老远，子盛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过来。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医馆。您刚才没看到它们后院儿设置的床铺，足够四五十个病人留宿于此，其余的那些虽然比不上同仁堂，但也个个不可小觑。”

秦子盛不想在师父面前说一些丧气话，然而姚小谷还是瞬间听出了他话中的隐忧。

每日到访七里街的病人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忠实的老客。若非有极其特别的原因，否则他们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轻易选择一家无名无姓的新馆。

总之一句话，想要在龙盘虎踞的七里街杀出一条血路，简直比登天还难。

“挑战与机遇总是并存，同仁堂的确实力强劲，短时间之内咱们不要想着与之争锋。而是要另辟蹊径，做别人没有想到的事，以求能在夹缝中冒出一点头来！”

双喜与子盛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同仁堂已经将能做的全都做尽，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呢？

姚小谷并未细说，转身在附近的纸铺里买了一大堆笔墨纸砚，之后便匆匆的赶回家中。

明日就到了约定好去王家书院报道的日子，看着那密密麻麻堪比户口调查的报名表，姚小谷只觉得无比头痛。

王家学院对学生的家庭背景极其看重，不仅要写清楚父母的出身，官职，家庭的地位财力与基本社会关系，甚至还要写上整个家族对学生未来的期许。

姚小谷绞尽脑汁，将自己能编出来的全都填了上去，看着父亲那一栏大片的空白，她心中突然有些沉重。

这座古老的皇城飘荡着赤裸裸的欲望与攀比，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把白纸一般单纯的孩子丢入这座大染缸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正当她徘徊犹豫之时，三个孩子捧着一大把金灿灿的梨膏糖，满脸笑意地冲了进来。

“娘，您快看！这是我们刚刚用两根地黄和街口卖糖的老大爷换回来的，您这两天嗓子不舒服，用这个泡水喝最最管用！”

姚小谷舒心一笑，这三个孩子虽然主意极大，但秉性纯良，对待任何人都怀着仁善之心，她这个当娘的应该对他们满怀信心才是。

“娘，我刚听双喜说了，您给大哥哥，二哥哥买了新的书包，还有许多文具，为什么他们都能去学堂念书，偏偏就我不能？我不服！”

也不知是受到谁的影响，小蔓菁从小就要强好胜，不管什么事都要与两个哥哥齐头并进，丝毫不落半分。

姚小谷感到十分为难，她也希望女儿能够受到平等的教育，可不管是王家学堂，还是其他的公学私学，竟没有一个能招收女童。

这个年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穷人家的女儿从小被家务缠身，读书识字根本是想都不敢想。大户人家的小姐更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就算真要学习也会请一些相熟的女师到家中教习。

“我的乖女儿，学堂你就不要想了，娘从书铺给你买了几本字帖，你暂且先练着。其他的待娘慢慢打听，一定为你寻一位才艺卓绝的老师！”

小蔓菁依旧撅着嘴巴，她之所以生气倒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无法进学堂念书，而是以后少了两位哥哥的陪伴，她一个人该是多么的无聊。

小志远和小天龙看出妹妹的心思，赶紧举手发誓，一下学就立刻赶回来陪她玩耍，不会因为任何事冷落三妹。

小蔓菁知道大局已定，自己也无力更改，只能怏怏的点点头，钻进娘亲怀里撒起娇来。

“志远，天龙，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是正式的童生了，在学堂不比在家里随意，你们会遇到许多崭新的面孔，甚至可能会遭遇一些冷眼与非议。娘亲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护着你们，你们自己可否做好准备？”

兄弟俩的心情无比激动，娘亲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同他们说话，这说明从此刻起他们就是两个独立的小人儿了。

“娘，您说的我们都懂！您费了这么大力气把我们送进学堂，我们一定会安分守己，好好听先生的话，绝不会给您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