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被跟踪之后,宁致远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地慌张,仍旧镇定地朝着红杏酒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他的思绪在飞速运转,思考分析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最近几日,自己除了昨天在酒店差点被发现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行动,所以这次被跟踪极有可能与昨日发生的事情有关。
只不过,这两名跟踪人员是谁派来的,是情报处长王科仁,还是说,是自己的前任上司石继诚?
如果是石继诚的话,情况还不是很糟糕;如果是王科仁派出来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就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了。
经过仔细分析,宁致远认为,跟踪人员是情报处处长王科仁派来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他觉得,就石继诚昨天在酒店里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对自己给出的那个说法感觉到信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再派人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心腹亲信进行跟踪,未免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这只是宁致远自己的推测,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证实才能够真正确定。
为此,转过一个巷子的拐角之后,熟悉地形的宁致远故意装作买报纸的样子,在报摊亭子前停顿了下来。
两名跟踪人员因为拐角视野受阻的缘故,生怕跟丢了人,挨王科仁的处罚,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当他们来到拐角口,看见宁致远正在小报亭旁买报问价的时候,两人慌忙地别过头去,装作路过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借着这一短暂的瞬间,宁致远大致瞧清了两名跟踪人员的相貌,都是生面孔,绝对不是行动处的人。
由此看来,这两名跟踪人员,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王科仁派来的,最坏的设想还是出现了。
王科仁既然派人对他进行跟踪,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只是怀疑上了自己,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要么,就是他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发现了自己共产党的身份,跟踪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于宁致远来说,都意味着危险,摆在他面前的也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要么,抓紧时间立即撤离,要么,就冒着风险赌一把,继续留在滨江站内。
宁致远此刻已经到达了红杏酒家,按往常的习惯,点了几个小菜之后,直接进了二楼的小雅间。
坐在安静的雅间内,宁致远望着窗外稍显明媚的景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不知道自己是只有嫌疑,还是说王科仁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他是共产党的情况下,留下来继续潜伏在滨江站,这无疑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自己留在了龙潭虎穴之中,随时随地都存在着生命的危险。
可在滨江党组织已经瘫痪、新上司医生身份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自己如果就这样走了,那国民党在滨江城内的具体动态,也就没有人再能够打探到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掌握了铁证的话,老奸巨猾的王科仁,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了人员对自己进行跟踪。
说不定他早已经在附近的街区内撒下了天罗地网,即使自己现在就进行撤离,以他的身手,估计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再三权衡之下,宁致远决定冒一次险,继续在滨江站内潜伏下去,他赌王科仁没有自己是共产党的直接证据,赌自己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吃完中饭,付过饭钱之后,宁致远像往常那样走出了酒楼,按照之前的路线原路返回。
在走回滨江站的路上,他时不时隐秘地做一次反跟踪的动作,以确定身后跟踪人员的情况。
就这样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他到达了滨江站,身后的两名跟踪人员也停止了对他的跟踪,装作恰巧经过的样子,绕到了滨江站所在街道的另一边。
走在滨江站内,宁致远神经紧绷,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间别着的手枪上,生怕变故突然而至,王科仁会在站内对他进行抓捕。
经过一楼走廊时,有几名熟人与他打了声招呼,宁致远也微笑地给予了回应。
一切都是那么地正常,直到他走上楼梯,来到队长办公室所在的二楼时,宁致远眼睛余光一扫,忽然发现墙上似乎有一点被刮动过的痕迹。
他警觉了起来,定睛仔细一看,墙上竟然生生多出了一根用橡胶管包裹好的长线。
长线被埋在两条大电线管的中间,位置非常隐蔽,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不知情的人是很难发现的。
沿着线的走向朝右看去,宁致远发现长线的一端位于一个存放物品的小仓库间内,另一端竟然直接通到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内。
房间里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根线,宁致远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监听了!
至于是谁安排的,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王科仁的杰作。
派人跟踪也就算了,还要进行长时间的监听,宁致远忽然觉得,如果王科仁真的已经掌握了自己就是共党的确凿证据的话,这样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大费周章了呢?
由此看来,王科仁极有可能只是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嫌疑,需要通过跟踪和日常监听的方式来寻找相关的证据。
想通了这些,宁致远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上午在办公室内所说的那句话。
“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句话的内容看起来十分平常,可要是结合自己颇有嫌疑的身份,意思就很容易引起监听人员的警惕了。
保密局,包括他的前身军统局,一直都是一个有疑就抓、无疑也可抓的特权机构。
仅凭这一句话,王科仁就能够以通共的名义,将自己这个情报处大队长抓捕起来,进行严刑逼供。
宁致远忽然觉得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不小心说了这些呢,如果是他的老上司苦崖同志在这里的话,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宁致远快步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他必须要为自己犯的错误赶紧想一个对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