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左颜柯的死,已经过去了许久。
…
缘分本就是稀薄寡淡多是清尘浊水。
但是江姝垂眸,看着手中的白玉酒杯。
嘴角一抹苦笑。
或许左颜柯与贺兰琼的缘是被她给断绝的吧。
她不似之前那边疯魔得想要贺兰琼爱她。
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扔下酒杯,进内室
换了身衣裳。
浅青色的襦裙,裙摆点缀一些珠花,腰间一只步摇。
一头墨色长发,衬得她冰肌玉骨,一只羊脂玉小簪在发间,添了几分温柔。
她走出殿门,东娥亦步亦趋得跟在身后。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江姝不看她,“去找皇上。”
她的袖中,死死捏着玉佩。
那香囊早在皇后走的那一天,便放在了皇上的寝宫,想必这么久也应当有了效果。
可这玉佩,她却迟迟不拿给他。
她却每日拿着这玉佩空流眼泪。
东娥愣了愣,上前止住她的步伐。
东娥笑着,“娘娘,听闻今日皇上在御花园与临国来使下棋呢。”
江姝于是便走向御花园,一路上,花的香气掩盖了原先的药味,她却总能从细微的空气里,闻到那熟悉的味道。
离御花园的玉香亭不远处,便有侍卫在路旁守着。
“娘娘,皇上肯定在这里了。”
东娥眉眼弯弯对江姝说着。
侍卫看到是江姝,行礼后恭敬的说“贵妃娘娘,皇上正在跟别国来使仪事,娘娘稍等。”
便进去一会,得了皇上批准。
江姝二人便走进了玉香亭。
亭边有水池,波光粼粼,池里的鱼儿游的欢快。
亭中,贺兰琼坐在棋盘旁,正垂眸思考,他的身影挡住了临国来使的模样。
他身边的太监朝公公看到江姝来了,便向皇上示意:“皇上,贵妃娘娘到了。”
贺兰琼回头看“贵妃有什么…事么。”
却猛然怔住。
只见不远处的那一人,一双秋水剪瞳,带着点点水光,眼尾淡淡的红,一张小脸不施粉黛,朱唇皓齿。
明明没有表情的脸,却也让人感到分外怜惜。
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印象。
没来得及在脑海中想出些什么,面前的江姝便行了礼,露出得体的微笑。
“皇上,臣妾无意打扰皇上跟使者,臣妾许久未见皇上,甚是思念。”
贺兰琼还没讲话,使者清冷的声音边传来,带着些轻佻
“哦~这就是贺兰四大美人之一的贵妃娘娘吧,果真名不虚传,长的是…沉鱼落雁冰肌玉骨。”
江姝微微皱眉,笑道:“多谢使者夸赞”
转头对着贺兰琼,取出了玉佩
“皇上,家父这几日送了些物件来,其中这翡翠血玉最是上等,臣妾觉得跟皇上衬的很,想送给皇上。”
说着,一双眼也波光粼粼,含情似水,让人不忍心拒绝,加之香囊的作用,皇上恍惚了一下
竟是收走了玉佩,没有拒绝,也破天荒的触碰到了她的手。
江姝的心跳的飞快,耳朵也飞上一抹绯红,唇角也带了羞涩的笑意。
“皇上跟贵妃真是恩爱,不似在下,尚无家室,若是有这么个贤淑娇美的美人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在下肯定喜不自胜。”
使者站了起来,才看得到他的脸,一头墨色长发,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目光中总是带着几分轻佻。
分明是男子,却带着一股子柔气,却不令人厌烦。
只觉得在他身上恰到好处。
这是北辰国来的使者,来商量贺兰与北辰的商业往来。
贺兰琼皱眉:“林使者,家世显赫,又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自然不缺美人,只是世上美人姿色千万,合心意才是最美的。”
林使者原是叫做,林萧暮,“萧萧暮雨子规啼”
是北辰国强大世家之一,之所以揽来做使者这一职务,他自己则是说想观赏一下别国的美人。
不错,林萧暮是个浪荡公子,风流成性,家中宅院美女不说上千也有几百。
贺兰琼也猜到林萧暮的话是暗示想要江姝。
心中格外不爽。
江姝只觉得对面的人是如此轻浮。
“皇上,使者,臣妾出来已有一阵,也有些乏了,就不打扰皇上与使者议事,先回宫歇息了。”
贺兰琼也不想再听到那些轻浮的话,刚想准许,又被林萧暮抢先。
“不打扰,既然贵妃累了,想必回去也要时间,不如先在此坐着歇会喝些茶水,歇好了再回去。方才要事都已商讨完
听贵妃说,是想念皇上了正好皇上在此,一起叙叙旧也无可厚非。”
江姝面露难色。
贺兰琼牵住她的手“说的也是,要事都商讨的差不多了,那些细枝末节让丞相同你慢慢商讨,许久未见姝儿,朕也甚是思念。”
“朕送贵妃回去。”
便牵着她离开了御花园。
一路上阳光明媚,不知是阳光过于炙热还是什么,她的脸染上红晕。
刚离开御花园,贺兰琼便松开了她,目光中闪过几分迷茫与疑惑。
“贵妃…?”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一样,深邃的眸子深深的看着面前的江姝。
对上他的目光,她从心底涌上慌乱。
她看到他眼睛里映照出来一抹明媚的身影。而他忽而收回了困惑的目光,“贵妃,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姝面色苍白,故作镇静告别了皇上,慢慢走回寝宫。一路上她仍旧闻到那若有似无的药味。
方才贺兰琼在玉香亭时对她的袒护,都让她仿若投身一场梦境,他的温度似乎还在自己的手心。
可当对上他的目光,她总感到被浓雾阻隔,她迫切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可是每当要看清。
她又无比害怕得躲避。
他目光里那抹明媚,怎么会是她呢…
回到寝宫,取出香囊,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如同柳树轻轻拂过缓缓流动的暖江,带着一丝清洌。
“姝…贵妃娘娘,你害怕了么?”
江安比她高出一个头,站在她身侧微微低头看向她,他的目光也让她不敢直视。
“何来害怕,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一定要得到想要的。”
“那你是想要皇后这个身份,还是贺兰琼这个人。”江安不紧不慢的逼问她,她脸上的表情被他一点点收入眼中。
她也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而犹豫,会怔愣刹那然后急忙回复“自然是爱他。”
江安不再看她的表情,他似乎和往常都不一样,像卸下了多年的伪装,轻笑着走近一步。
她警惕的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里面藏着浓浓的情感和痛苦。
“姝儿,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其实,你一直都很好看,你的双眼从来都那么美,你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那一首诗么…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别说了,这些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印象。”江姝后退几步,那首诗,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江安,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赶你出去。”她目光如此决绝而冰冷。
江安却丝毫不惧,余光最后看了一眼她,那一眼那么重,竟让她心头猛而一震。
他只收起了刚才带着情愫的语气,此刻有些洒脱,一如往昔:“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姝儿,那就祝你往后,跟陛下,长厢厮守。”
随后,一步步走出殿门,他的背影挺得很直,就像记忆里小亭子旁那一颗柳树,它的柳条总是被风轻轻带到她的脸颊再轻轻被风吹走。
江姝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痛让她从回忆里抽身。
第二天夜里,她忽而从梦中惊醒,东娥扶着她递上一杯温水“娘娘!这是怎么了?”她猛而抓住东娥的手,微微颤抖。
“东娥,江安现在还在陛下身边么…?”
她方才竟然梦见他…没有了呼吸。
“娘娘?你说的江安是谁?”东娥疑惑的语气那么认真,江姝一时手抖,杯子摔在地上,掷地有声。
如同惊雷般砸在她的胸口。
她急急摇晃着东娥,脸色苍白“江安啊!江侍从啊!”却见东娥摇头。
她翻身下床,打开窗台,外面夜色如水,寂静无声,只有一盘满月当空,夜风轻轻拂进她的寝宫。
她沉默了,其实她记得她最喜欢的那首诗。
过了一整夜,许多天,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头,这个世界上,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江安一般,每一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面露迷茫。
她还没有现在如此地位时,还没有如此容貌时,唯一的…朋友,就这样,不见了。
江姝反应过来那天的他,也许是来告别的。
她心口有些闷痛,但她归咎与她一直身子都不好。
她还是全身心想着一个人,一直都是贺兰琼。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