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领奖的劳模

政府会议礼堂，欢声笑语，掌声阵阵，全市政法系统严打表彰大会正在召开。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正在宣读受表彰者名单，当宣读到公安分局的三名英模——老马、老孙、老杨时，全场掌声雷动。记者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领奖台，都想一睹英模的尊容。可匆忙走上台的却是三名年轻的女民警，她们是代人领奖的。掌声稀落了，台下议论声四起。市委书记的目光盯向了市公安局局长，政法委书记的目光盯向了市公安局政委。大家都在无声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分局局长、政委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又无法在会场上说明。市委书记在做最后的总结发言，市公安局局长、政委如坐针毡，分局局长、政委思绪万千，书记的讲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会后政法委派人来调查三位英模不能到会的原因。

本该在主席台领奖的三位英模，为何开会不到场？

此刻，被称为公安分局“英模三剑客”之一的老孙正在办公室内左手握笔认真地填写着法律文书。老孙四十岁不到，说起大名，公安系统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说起左手写字的“一把手”，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绰号来源于大家对他的尊称。十年前，老孙从公安大学毕业后进入公安队伍，边干边学取得了法学硕士研究生文凭，是公安分局唯一一名法律顾问。同时，老孙还是本市书法家协会的年轻成员，是个不可多得的多才多艺的人才。一天，老孙下班途中在市中心看到两个头染黄毛、身有文身的醉酒男青年驾驶一辆越野摩托车呼啸着冲向一对手挽手的双胞胎女孩。路人惊呆了，女孩的母亲尖叫着却迈不动步子。千钧一发之际，老孙冲了过去，推开了两个小女孩，可他的右臂却被压得粉碎。躺在医院的老孙得知右手功能丧失，要截肢，他坚决不答应。出院后，老孙的右手五指弯曲，功能尽失。时间久了，大家都称只有一只左手的老孙为“一把手”。之后，老孙开始用左手练字，苦练十年，写得一手好楷体，还在办公室干起了文书工作。

“严打”战役以来，老孙放弃了休息时间，不分昼夜，一人承担起了几个人的工作，还差点牺牲在岗位上。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推举他当“英模”。当了“英模”的老孙一夜无眠，对妻子说我不能上台领奖。表彰大会领奖时要在主席台上向大家敬礼，要同领导握手，电视要报道，我不能用左手敬礼，不能违反公安民警礼仪规范的规定，不能给与会者不好的影响。第二天表彰会，老孙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继续埋头工作。

“独眼龙”老马四十开外，具有鹰一样的眼睛。凤城人民不会忘记几年前发生在一所中学门口的事：两伙流氓械斗，正在值班的治安大队长老马，带领干警风驰电掣般赶到现场。老马眼尖，看到一歹徒掏出一把自制火药枪，瞄准了对方。对方身后是一群刚放学的学生，老马猛吼一声扑了上去。枪响了，数十粒钢珠打向了天空，有一粒正好打进老马的左眼。歹徒被制服了，但此后老马却戴起了墨镜，成了“独眼龙”。只剩下一只眼的老马，看罪犯更准。“严打”战役开始后，老马亲手抓获的涉黄、涉毒、涉赌犯罪嫌疑人数量在全局首屈一指。得知第二天要让自己上台领奖，老马头摇得像拨浪鼓。他郑重地对分局局长、政委讲，公安机关是一个准军事化单位，着警服就如同和平年代军人穿军装一样，我眼有残疾，摘不了墨镜，而领奖这样的场合又不允许戴，我就不去了。领导说不过老马，只好决定让科室的女民警代为领奖。

那老杨又为何玩失踪呢？老杨从警校毕业后，一直在刑警大队工作，是个神秘的老干探。他中等个头，外貌普通，是个走在人群里很难让人发现的人，是做卧底的好材料。干刑警二十年来，大家极少见到他穿警服，有时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也见不到他，只有一起起大案告破后，他才会出现，所以大家都称他为“福将”。三年前，老杨卧底调查一起特大贩毒案，在抓获大毒枭时，他的脸被硫酸烧伤了，成了大花脸。知道他的犯罪分子都称他为“杨花脸”。此后老杨再未穿过心爱的警服。老杨告诉局长说：“我一个面部残疾的人，身穿警服会毁了警察威武英俊的形象。而刑警队多了一个便衣，一个会易容、满脸络腮胡的侦探，也就多了一个犯罪分子的克星。”

表彰会后的第二天，市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专题听取了公安局长对三位英模不能到会的“检讨”，两位书记流泪了。当天下午，他们专程带领宣传部门的领导、记者一起去看望慰问“一把手”“独眼龙”和“杨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