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伊躺在床上听库房的动静。在甜妮拉扯铁链的过程中,赵天伊想:那头猪到底想做什么?他独自来到村里,难道不是想回家吗?
也许是自由惯了,不能容忍被铁链锁住。
夜里,铁链哗啦啦地响,响动在中间停歇了一会儿。
想到甜妮脖子上的伤痕,他内心不安,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睡不着觉,良心有些许不安。
父亲要拿这头猪怎么办?不用想,一定会被卖掉。村子许多人家年终会卖掉自家饲养的猪。赵天伊家就养了两头肥猪。已被圈在猪圈一年了。
父亲一定会将这三头猪一起卖给山下的屠宰场。
等天晴了,甜妮就会被拉走了。
甜妮曾是猪骑士,最终和两头肥猪一样的下场。
铁链响动停了好一会,怎么回事,是什么打断了甜妮的挣扎?甜妮一定累了,倒地干草上睡了。他能认命,也很不错。只要甜妮不逃跑,他可以劝说父亲,别卖掉甜妮。甜妮依旧可以做猪骑士,去集市上表演。他的传奇经历可以编成演义,由围观的人传诵。
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如同雪花落地般细微。赵天伊以为是自家的猫。那只懒猫,总是在夜里巡视四处。
可是猫不会有喘息的呼哧声。
赵天伊轻手蹑脚下了地。他披上衣服,摸到房门那边,把门开了一条缝,在门缝里听楼下的动静。
听到仓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轻轻开房门,悄悄摸到楼梯,慢慢下楼。他的软软的布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四周黑漆漆,只有窗户里泛出微微的天光。
有什么东西溜进了库房。阿西东?
他悄悄来到后院。
小小的院子,树叶已落尽了,只有光秃秃的树丫朝向天空。月亮藏在云层里,天空暗沉,没有多少光亮。
库房的厚实的木门果然开了一道口子。那道缝隙狭窄,是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阿西东?
他听到库房里传来细微的喘息。
一条狗正喘息。
猎狗来旺?
他来做什么?他好奇地从门缝观察。果然,房间里是那条狗的身影。甜妮在那儿正哼哼,不知与来旺做着什么交流。
他们说着什么。在以前,赵天伊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把狗赶出去。他对动物毫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交流什么。从森林里回来后,他明白动物也和人一样,一样有着心灵。也许情感更丰富。
他窥探良久,想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猎狗用嘴叼起铁链,他拉了一拉,发出呼呼的低喘。来旺的眼睛盯着墙里的铁锚。他走到铁锚前,尝试用自己的牙齿去咬,咬了半天,最后放弃了。
显然,来旺想把铁链弄开,放甜妮自由。
几天以来,来旺一直留意赵大眼库房的动静。他不忍甜妮被囚禁,趁着夜色溜进来帮助甜妮。
他也无能为力。
猎狗来到甜妮面前,他用舌头舔着甜妮,安慰着他。可是甜妮转过去,他倒在干草里,一动不动。
分明让来旺离开。
赵天伊不想让猎狗发现他。茂源家的狗威猛无比,猎经验丰富,是最好的猎狗。入林子里围猎,他动员过姚孝成,带上那条猎狗。姚孝成说这条狗不会听他的,狗只忠于茂源。
现在,这条狗与甜妮在一起,竟为甜妮抱不平。
他退回房间,从二层房间的窗户眺望屋外。猎狗来旺已经出了大门,落寞地来到空地。他朝远处的灌木丛里吠了两声。
他又在做什么,难道发现有野兽出没?
这两声吠叫并不粗野,不是示威,也不是恫吓。深夜里,如果风平浪静,茂源的狗是不会叫唤的,那么这两声吠叫意味着什么呢?
灌木顶部的枝丫一阵颤动。好似有东西在里面行进。赵天伊不由内心一惊。果然野猪还在附近活动。很奇怪,猎狗静静地立在那儿等待。灌木丛中一头野猪走了出来。
分明是一头野猪,可是头上却一对尖角。
刚刚的两声吠叫,分明召唤尖角野猪。
茂源家的狗竟与一头野猪勾结在一起!
猎狗招来了野猪,把他家的谷仓祸害了?他气得咬牙。
父亲以为甜妮招来了野猪,原来背后的奸细是这条狗。
他在黑暗的房间摸索,他把猎枪操在手里,在窗口处瞄准。从这个距离开枪,他有把握打中那头该死的野猪。第二枪会射向茂源家的狗。他再次从窗口处观察空地上两个黑影,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他端枪的手抖了一下。
他们去了哪里,要密谋什么行动?整个半腰村,成为一群野猪的肆虐之地。他想大杀四方,像对付那帮豺狗一样,将他们个个击毙。
他的目光四处搜寻,注意空地上每个角落。茂源家的屋后,草垛里,灌木丛,还是自家的铁棚旁边,哪儿也没有。
眨眼的工夫,他们就不见了。
他听到木门吱呀一声响。
赵天伊的心收紧了,呼吸也凝住了。
猎狗来旺领着尖角野猪,在深夜里进了赵天伊家的库房。真不敢想象。他们要做什么,再次劫掠?厨房堆了好几十袋红薯,房梁上还挂着十几斤火腿。铁架上还放着几袋面粉。他们不会把食物都偷走吧。
如果只是野猪来了,赵天伊早就开枪了。可是,猎狗来旺在前领路,尖角野猪尾随其后,赵天伊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他把猎枪紧紧攥在手里,摸出房间,一狗一猪向后院去了。
他猫腰下楼,悄悄缩在中堂的桌子底下,蜷下身体,枪口冲着内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