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钱的星途

新泽西州哈肯萨克市的一座小型大学体育馆外，格洛丽亚抽完了一支烟。听到我问起拉斯维加斯的事，她笑了。2001年7月的第一周，在阿迪达斯的ABCD训练营里，年轻的篮球运动员们展现出了实力。那是詹姆斯青少年时代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詹姆斯计划在下一周前往拉斯维加斯参加比赛，格洛丽亚告诉我，她也准备去。比赛间隙，我和格洛丽亚在阳光下打发时间。体育馆里座无虚席，十分闷热，我聊起了老虎机。“布赖恩，我穷得一手掏不出两枚硬币，”她说，“我不会把任何东西放进那个机器（老虎机）里。”

对高中篮球明星们来说，2001年夏天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点。那年6月，NBA彻底敞开怀抱，拥抱了这些来自高中的潜力新人。迎接高中生的势头已经持续了几年，先是1995年凯文·加内特（Kevin Garnett）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NBA，1996年科比紧随其后。这两人都已成为明星，联盟也在寻找更多像他们一样的人。2001年，NBA前8顺位新秀中有4人为高中生，其中包括NBA史上第一位高中生状元夸梅·布朗（Kwame Brown）。职业球探因此蜂拥进入ABCD训练营，并频频遭受顶级大学球队主教练们的白眼。毕竟，大学球队现在面对的是全新难度的竞争。

几个月前，北卡罗来纳大学主教练马特·多尔蒂（Matt Doherty）试图说服新人迪萨盖纳·迪奥普（Desagana Diop）不要在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NBA。多尔蒂开车前往弗吉尼亚州的橡树山（Oak Hill）高中和迪奥普见面，并向他展示了NBA首轮新秀比赛的薪金收入。多尔蒂想告诉迪奥普，如果他能在焦油踵队（Tar Heels）(2)打一年，他就能成为顺位更高的新秀，赚到更多的钱；如果当年就参加选秀，按照预测结果，他只能排在首轮末位，收入会少很多。

多尔蒂的这些话很有道理。2000年秋天，我也开车去了弗吉尼亚州的威尔逊口（Mouth of Wilson），在橡树山高中和迪奥普见了面。迪奥普不确定自己是否为职业比赛做好了准备，可当看到多尔蒂拿出的数据时，他发现就连首轮最后一个顺位的新秀，也能获得年薪近百万美元的3年期保障合同。出身塞内加尔的迪奥普做梦也没想过能拥有这么多钱，所以在那一刻，他就做出了参加选秀的决定。最终，迪奥普在第8顺位被选中，他在新秀赛季的收入达到180万美元。

因此，大学教练和职业球探在ABCD训练营中站在了一起。那段时间很怪异，职业球探可以观看高中生的比赛，但按照NBA的规则，他们不能和学生交谈；而大学教练可以和学生交谈，但按照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的规则，他们不能向媒体提及学生的名字。那时16岁的詹姆斯还在成长，但在ABCD训练营中，当他连续3天上演精彩表现且稳稳压过一些年龄更大的球员后，他已经成了整个训练营公认的最佳球员。离开体育馆时，刚刚成为路易斯维尔大学主教练的里克·皮蒂诺（Rick Pitino）对着电视台的摄像机说，詹姆斯将会成为NBA明星，不过皮蒂诺并没有明确提到詹姆斯的名字，他显然遵守了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的规则。不过几年后，由于学校被控告违反球员招募规则，皮蒂诺丢掉了工作。

普利策奖得主、《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伊拉·伯科（Ira Berkow）前往ABCD训练营观看了詹姆斯的表现。伯科在第二天的《纽约时报》上撰文表示，詹姆斯甚至可以在即将开始的高三赛季结束后立刻进入职业联赛。在当时，这是詹姆斯人生中全美知名度最高的一次曝光，伯科的这段评论甚至引发了外界的一阵小狂热。索尼·瓦卡罗（Sonny Vaccaro）是业余篮球的传奇人物，在漫长且成果丰硕的职业生涯里，他以说服乔丹加入耐克、说服科比加入阿迪达斯而闻名。瓦卡罗告诉我，詹姆斯可以在刚刚举行的满是高中生的选秀大会上成为乐透秀，因为他已经比那次选秀中所有被选中的18岁球员都要强了。

瓦卡罗自然会说好听的话，那时的他已经开启全力招募模式，为詹姆斯的高中球队安排好了一份阿迪达斯的合同，让队员们从头到脚都穿上了阿迪达斯的装备。詹姆斯高一那年，因为学校只有偶数号码的队服，且每隔几年才会购买新队服，所以他没能穿上自己喜爱的23号队服。到高四时，詹姆斯已经穿过十多种款式的队服，而且几乎每场比赛都会换上一双新的阿迪达斯球鞋。不管怎样，瓦卡罗说得没错：他比所有人都厉害。

尽管已经明确会在不久的将来进入NBA，但在那一周，现实还是让詹姆斯和他的家人颇感震动。他不仅不会进入大学，而且会成为那些总想靠明星推销产品的球鞋公司竞相争夺的对象。原因其实很简单：球鞋公司越早找出一个潜在的明星，就越能与对方建立良好关系，从而打败竞争对手，用更合理的价位签下这个潜力明星。就像锐步高管斯托特所说的那样：年轻的篮球运动员在某种程度上就像年轻的音乐人。但两者的重要区别在于，唱片公司在找到年轻才俊后，无论对方年纪多小都可以立刻签约，从而确保竞争对手没有机会争夺自己看中的人才；可受高中体育的业余性规则限制，球鞋公司只能等待，而这会让风险越来越大，让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

这种状态还有另外一种影响：年轻运动员会因此不断承受压力，他们需要直面外界不断增长的需求，并在高压状态下展现出实力。毫无疑问，詹姆斯是少数几个真正有机会在篮球界打出名堂的球员之一，他需要保持这种良好的势头。如果16岁就能签下百万美元的合同，那么他自然会签，可签合同后他还有两年时间才能进入NBA，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为了确保自己获得最好的教练、最强的竞争力和最大程度的曝光，詹姆斯需要前往全美各地参加比赛，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而整个人生都在苦苦挣扎的格洛丽亚，显然没有足够的钱让詹姆斯四处旅行。

因此，格洛丽亚面对老虎机时不假思索的话语才会触动我。格洛丽亚已经“中奖”，她的儿子即将赚到大笔金钱，可现在的支出也是不小的数额。詹姆斯会出现在各种地方，穿着新衣服，营养状况良好，有车开，有房子住。这些钱总有来源，但并不来自他的妈妈。未来几年，这方面的支出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