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点感想

我一直这样认为,不管你是什么派,客体主义也好,超现实主义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主义也好,一个诗人如果没有使命感,那么他的作品就将是苍白无力的。在诗歌创作实践中,我希望并力求做到,我的诗是来自现实生活的、有真情实感的、写实的诗歌。说句心里话,我实在不喜欢那些所谓“玄妙”和“高深”的东西(指的是那些故弄玄虚的诗)。当然在诗歌的表现形式上,诗应该是没有定法的,只要合乎它的基本规律,我看最好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要有随意性,只要把人的真实感情艺术地写出来就行,这样它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但是,一个真正的诗人,他还必须在自己的创作中,充分体现出深刻的人性和对人类命运的关注。有趣的是,近一两年来,我仔细阅读了拉美文学,惊奇地发现美洲印第安人和我们彝族人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除了在史学界和天文学界引起反响的太阳历外,在许多心理习惯和美学意识上都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他们使用的木质器皿和中国彝人使用的木质器皿在颜色配搭上就基本一样。有人说这是由于吸收了共同的“宇宙信息”,从而产生了这种在一定范围内相近的美学观。坦率地说,我读这样的文学时常常被感动得流泪,因为它们通篇都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和不可抗拒的仁慈力量。这才是真格的文学。

是的,我们今天这个时代,是一个世界文学已经形成的时代。无论在什么国家,在什么地域,在什么民族,出现一个大作家和大诗人,他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震动整个世界文坛,引起强烈的反响。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真正兴起的拉丁美洲“爆炸文学”,就是一个实例。在迅速发展的世界文学中,少数民族文学更是异军突起。其中美国的“犹太文学”和“黑人文学”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在这个时代,不研究世界文学显然是不行的。尤其是我们地处偏僻的少数民族诗人,更应该放眼世界,花更大的力气去研究各种文学现象和创作方法,该吸收的吸收,该扬弃的扬弃。我主张在艺术上创新,追求各种新的表现形式。艺术说穿了,其实就是受人支配的种种形式,但这一切必须和深刻的思想内容相结合,否则就是一个“花架子”。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上,我历来坚持纵的继承和横的移植,在大量吸收外来文学成分的同时,必须保持和发扬我们彝族文化的鲜明特点,必须继承彝族文化的传统,要认识到彝族文化的价值的特殊性和伟大性,从而更准确地把握民族的精神本质。

要成为一个诗人不容易,那么,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少数民族诗人就更不容易(相对而言,我这里指的是真正的诗人)。因为他除了具备一般诗人的素质和优良品性外,还需要具有一种非凡的勇气。你能不能真实地反映你那个民族的生活,使你的声音成为你那个民族灵魂的声音,这对于一个少数民族诗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问题。从去年以来,我试图在每一首诗的创作上都朝这方面努力,增强诗的历史感和纵深度,在诗中充分体现彝族的文化意识和美学意识。但是由于自己的功力、修养不足,这些诗还是没有被我真正写好,只好今后继续努力了。

我生活在大凉山,这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地方。谁都知道,在新中国成立以前,这里还处于黑暗野蛮的奴隶社会。我是大凉山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我的民族。从我提笔开始进行诗歌创作时,我就有一个神圣的预感,那就是我的一生都将献给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在献给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民。我将用我的歌喉去歌唱我的民族和进步人类,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