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兄妹易位做母子 夫妻反目成仇人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吕雉是这两样心不但都有,害人之心反倒胜于防人之心。

惠帝继位的第二年,齐王刘肥来京城看望惠帝。齐王是先帝情妇曹氏所生,年龄比惠帝大好几岁。惠帝把齐王当亲哥哥一样看待,自然要在内廷设宴款待。惠帝请太后上座,齐王在左,自己在右相陪。席间,俩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很是亲热。吕雉看了很是生气,不由动了杀机。她下去暗嘱心腹内监,端上一杯美酒,说是外邦所献琼浆玉液,专门敬给齐王洗尘。齐王出于礼节,把酒恭恭敬敬地献给太后。吕雉推说胃口不适,让齐王自饮。齐王转身又献给惠帝。惠帝谦让说:“好,我先喝一口,哥哥再喝。”说着,接过杯就送到唇边。吕后急得一步过来,劈手夺过杯来,把酒泼在地上,只见地上瞬间腾起一缕青烟。惠帝还在愣着,齐王已经心知肚明,吕后是想置他于死地。他不敢再喝,佯称已醉,赶忙告辞。

齐王回到住地,害怕吕后还要杀他,就想赶快离开长安回国。身边的近臣对他说:“大王就这样还想回国?”齐王惊恐地说:“那要怎样才能走脱?”近臣说:“太后只有惠帝和鲁元公主是命根,大王封地拥有七十多城,鲁元公主只有几座城,要是大王能够拿出几座城,请太后转给公主做汤沐邑,太后一定高兴,大王就可以脱身了。”齐王依计,上奏太后,愿将几个城郡献给公主。太后果然很高兴,当场夸奖他很懂事。齐王趁机请求回国,谁知,太后脸色一变,说:“来了一趟,很不容易,不必忙着回去,就在这里多玩些日子吧!”齐王提着心回到住地,跟随从们担忧地说:“你们可有什么法子,让本王回去呢?”又有一个近臣献计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请大王上表太后,情愿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公主高兴了,一定会替大王说话,让大王回国。”齐王说:“公主本是我的亲妹,怎可做我的母亲呢?”近臣说:“眼下顾命要紧,哪还讲得了那些?大王不要忘了赵王如意之事!”齐王连声称是,赶忙又到宫里,递上奏表。哪知,第二天一早,齐王正在梳洗,准备用膳,只见一群宫娥提着酒肴食篮,说说笑笑地走进来。齐王急忙迎出去,只见太后的銮驾已经到了门前。齐王跪地先与太后行儿孙之礼,又与公主行母子之礼。顿时引得太后哈哈大笑,说:“吾女得一佳儿,我又得一外孙儿了!”

说笑间,进了屋,摆上太后带来的酒食,三人这一顿吃得兴高采烈,真像至亲家宴一样欢愉开怀。宴罢,鲁元公主把随身带来的黄金十斤赠给齐王。

送走了太后和公主,已是日落西山。齐王赶忙收拾行装,连夜踏上归程。

不管怎么说,齐王逃过了一劫,捡了一条命。

可是,别人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赵王如意被害死之后,太后改封淮阳王刘友为赵王,并把一个吕氏侄女许给他为妻。刘友知道太后这样做,是为了监视他,在他身边安个“眼线”。所以,他处处加小心,装作老实听话,尽量和太后搞好关系。可是,他的这个吕氏妻子,自恃有后台、腰板硬,竟然当起主人,把刘友当作仆人一样,呼来喝去,非常霸道。起初,刘友还尽量忍让她,不和她争吵。谁知,这个女人得寸进尺,愈加飞扬跋扈。到后来,竟不许刘友和其他的妃子见面。刘友对她日益反感,索性便不再理她。这个女人脾气很坏,她受不了冷落,一下子跑到京城,在太后面前诬告说:刘友瞧不起吕氏的人,不把她当妻子看待。更恶毒的是她无中生有,给刘友编造了一段假话,说刘友在家里发牢骚:“吕氏凭什么称王?等太后死后,我一定收拾他们!”太后一听,怒不可遏,立刻派人把刘友召至京城,圈在住地,派人看守,断绝饮食。并下令:谁敢偷送吃的,一律处死。

刘友被软禁在一间屋子里,几次求见太后,想要解释,太后都不理他。刘友饿得头晕眼花,一肚子冤屈无处诉说,在漆黑的夜里,望着窗外的几颗寒星,悲愤难抑地唱道:

诸吕用事兮刘氏微,

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

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

自快中野兮苍天与直。

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

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

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几天以后,刘友活活饿死。

刘友死后,太后把梁王刘恢改封赵王,又令他娶吕产的女儿为王后,并派了一大批吕家的人作为刘恢的“管家”。这位吕氏王后依仗太后的淫威,刁蛮骄横,根本不把刘恢放在眼里,既不让刘恢亲近其他王妃,也不让刘恢探望女儿,还派人监视刘恢的举动。更为恶毒的是她残忍地暗杀了刘恢的宠妾和女儿。刘恢感到万分悲愤、绝望。在一个狂风怒吼的夜里,他走进仓房,用自己的裤带,套上了自己的脖子。他从梁王改任赵王,仅仅三个月就死了。太后知道这件事后,说他为了女人就连祭祀宗庙的礼仪都不要了,于是废除了他后代的王位继承权。

三个赵王——如意、刘友、刘恢,都没得善终。

刘恢死后,太后又想把代王刘恒改为赵王,刘恒辞谢了,说:愿意在代地戍守边关。

刘建是刘邦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最聪慧,深得刘邦喜爱,被封为燕王。可是,刘建正当年轻有为的时候,却在一次围猎中,被一只追急了的狐狸挠伤了胳膊,而那只狐狸恰恰又身带狂犬病毒,他不辛被传染,病发而死。刘建虽然还没有正式迎娶王后,却已和妃妾有了一个儿子。太后为了让吕家瓜分刘氏天下,派人秘密杀死了尚在襁褓的幼子,让刘建绝了后代,废了王封。

刘邦一共有八个儿子,两个做了皇帝(惠帝刘盈,文帝刘恒),六位成为王爷,可以说,都沾了他们父亲的光。但是,除了齐王刘肥和文帝刘恒还算寿终正寝之外,其余都被吕雉害死。刘邦与吕雉虽是一家夫妻,却成了两姓水火不容的仇人。可见,人的本性是多么贪婪、残忍、无情!

尽管吕雉对刘氏子弟痛下杀手,想叫吕氏家族取而代之,但是,刘家不甘心不服气的后代也大有人在。

刘章和哥哥刘襄是齐王刘肥的儿子,刘邦的孙子。因为刘肥曾割地给鲁元公主,并认其为母,所以,刘肥死后,太后就让刘襄继位为齐王,封刘章为朱虚侯。刘章既聪明又有计谋,从小就练功习武。到他二十岁的时候,太后见他身材高大,武功又好,就把他调到宫里,作为亲信的卫士,还把吕禄的女儿鱼儿许给他。刘章和鱼儿的夫妻关系很好,鱼儿就总在太后的面前说丈夫的好话,这样,就愈加得到太后的信任。

有一次,太后在长乐宫前殿举行家宴,除了吕氏子弟,还邀了几个刘氏王侯和陈平、周勃两个丞相来装点门面。席间,太后让刘章监酒。刘章一手端杯,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从容地对太后说:“太后让臣做监酒官,臣乃军人,请太后准许臣以军法监酒!”

太后正在兴头上,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好,要喝个痛快,监酒就要严,酒令如同军令,有逃席者,可以先斩,不用后奏!”

酒过三巡,刘章又举着酒杯来到太后面前,一脸笑容地说道:“今天这场宴会,诸位喝得很是尽兴,太后也很开心,臣不吝献丑,愿唱一首歌,以助酒兴!”

太后一听,高兴地说:“好啊,你就唱吧!”

刘章转身来到殿中央,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干,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

深耕穊种,立苗欲疏,

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刘章刚一唱完,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吕氏子弟大呼小叫地喊道:“唱得好,再来一个!”

太后站了起来,冲着那几个吕氏子弟怒斥道:“喊什么?一帮蠢猪,把脑袋喝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掉的!”

太后不是猪脑子,她知道刘章歌里说的野草是谁,也知道要锄去野草的人是谁。她心里恼恨,却不能直接发作出来,就凭一支歌难以给刘章治罪。

几个刘氏王侯都闷头喝酒,周勃也默不作声,陈平岂能听不出歌中的意思?他端着酒杯,来到太后面前,赔着笑脸说:“饮酒作乐,说啥都是笑话,不能当真。”随即举起杯子,大声对众人说:“来,咱们共同敬太后一杯,祝太后万事如意,万寿无疆!”

众人一起站了起来,举杯齐呼:“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绷着脸,摆摆手,说:“大家都坐下,接着喝吧!”

酒宴继续下去。不一会儿,有一个吕氏子弟喝醉了,要偷偷溜走。刘章跟了出去,转眼工夫,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径直走到太后面前,声色俱厉地说:“启禀太后,刚才有一人逃席,已被臣按军令斩了!”

众人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太后瞅着一脸正气的刘章,脸色憋得乌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散席!”

太后离席回宫,刘章的妻子鱼儿紧跟在后。她知道太后此时恨不得杀了刘章,作为妻子,她得想法保护丈夫。太后到了寝宫门前,发现鱼儿还跟着,就怒目瞪着她说:“你不回去管管你的丈夫,跟着我,想替他说好话呀?”

鱼儿赔着笑脸说:“太后是不是想要治我夫的罪呀?”

太后说:“怎么,我不治他的罪,难道还要奖赏他不成?”

鱼儿说:“太后说得对,我夫正应该受到太后奖赏。”

太后没好气地说:“岂有此理,他杀了我的人,我不惩治他,还要奖赏他?”

鱼儿微笑着说:“太后虽为女流,却能够治服天下,全因太后执法有度。我夫常对我说,他因敬佩太后,愿意尽心尽力护卫太后。他今日按军规执法,正是替太后扬威。太后如若赏罚不明,今后谁还肯为太后效力?我是太后的人,知道我夫忠于太后,所以,才敢前来为他说明,以免太后误解。”

太后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照你说来,你夫虽然姓刘,却是真心帮我,我倒错怪了他!”

太后当即命人赏给刘章五百两黄金,从此,刘章被看成了吕氏的心腹。

这正是:

夫唱妇随最为真,伉俪恩爱似海深。

几世缘分得相聚,夫妻原本不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