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投壶玩的兴致高涨,兴国公怕铜壶羽矢不够,孩子们分摊不均,忙命再去多取些来,一时间少年们在苍霞榭上分多处玩起了投壶。
投壶射礼举座不少都是常玩的,长辈们看着不觉技痒,又不好跟群孩子抢着玩,就一旁颇有兴味的观看。
几个少年玩着忽又想起长辈,忙让起来,长辈们连忙笑着推辞说:“你们玩,你们玩。”
这时和嵘耀比的正过瘾的兆辉突然想和雅俗一起玩,就让给自己父亲,萧侯爷还没来得及推辞,嵘耀却觉得正中下怀,也让自己爹,这样就能请雅俗过来看了。
罗柱国正有心要跟萧侯爷比试比试,刚刚儿子输了,自己得扳回点面子。萧侯爷亦准备跟罗柱国玩玩,众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放下手中游戏,立刻集体上前嘴甜起来道:“国公爷,侯爷,你们比比看,给我们小辈做个示范,我们也好跟您二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学学射礼。”顿时一呼百应,一群半大小伙子全部油嘴滑舌的奉承不停,这下不比都不行了。
女孩子们见状,都兴奋上前围观,雅俗坐下来才把荔枝吃上嘴,一听说外面是罗柱国和萧侯爷比试,忙跑出门看,雅量也拔腿跟了出去。贾夫人和秦夫人都笑叹俩丫头,却也不由自主的起身跟了出去观看。
兆辉和嵘耀还准备叫雅俗出来呢,没想到雅俗跑来的这么积极,顿时众人都有这场比试才是今晚重头戏的感觉。勋国公见贾夫人出来了,也找了个好位置围观。
萧侯爷和罗柱国都是射术精湛的大将,在自家书案前也摆着铜壶,日常看完书顺手就投,如此供玩乐一笑之物,都不放在眼里。若论实力,二人旗鼓相当,平局也在意料之中,今日只为小辈们示范什么才叫射礼,不过比试的不是四矢,二人都命司射取来盈把羽矢。
萧侯爷为宾,罗柱国为主,二人三请三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极尽仪态之美,大将风范展露无遗。萧侯爷第一矢就是龙首,众少年大声喝彩:“这是有初龙首呀!厉害!”兴国公忙示意司射不用计筹,司射立刻退至一旁。罗柱国不甘示弱,第一矢便是带韧,众人鼓掌赞不绝口。接着萧侯爷与罗柱国各种花样投壶,双耳、倒中、浪壶、横耳、倒耳……皆无一失手。
司射不计筹,确实数筹已用不上了,只取花样而已。待二人将筒中羽矢投完,相对拱手请对方饮酒,彼此互敬一杯。
雅俗一旁瞧得大开眼界,跟着众人热情鼓掌,大声称赞,比对面的男子还要豪爽,量娇典飞等都激动的跟雅俗一样豪爽。
雅俗鼓完掌后,忽见二叔三叔和孟叔叔在一旁,三叔力气大,可是射不准,至于二叔嘛!思及这里,雅俗连忙上前对二叔说:“二叔,今晚您也玩一玩投壶吧!”
尚未离开的芍贞顿时被雅俗的话吸引,满心期盼。余下没来及回屋吃两口的人全闻雷鸣,立刻都转身回来围观,尚书大人投壶怎能不看?
浩然虽也想玩,不过怎么又这般进退不是。此时围观的一群小子全都互搭肩膀,各个面露欣喜,越发凑近围着尚书大人叔侄,等雅俗后话,也不怂恿了,大人也全一旁笑观。浩然忍不住提起双手叉着腰,一脸笑意的看着小宝贝侄女问:“雅俗,你是要二叔也玩一场投壶吗?”
雅俗点头:“嗯!”
典典娇儿永昀等见此也全部过来了,雅量看爹爹不接姐姐话,就用激将法,说:“爹爹,您没答应,是不是怕输?所以才不想比试的。”
浩然还没来得及反驳,众人也没来得及笑,雅俗立刻说雅量道:“妹妹这叫什么话?难不成在你眼里,二叔除了是个尚书,就没别的能拿出手了不成?”四周人顿时都笑起来。
浩然听侄女激将的更狠,立刻说:“怎么二叔在你眼里就这么点本事呢?”
雅俗见状立刻再来:“二叔,您是何等的神通广大?您的本领还算小吗?我看妹妹对你用激将法,就帮你说话,您不领情,还说我!”解释到后来居然有点委屈。
众观雅俗这番表现,都大为惊叹。浩然听侄女这么油嘴滑舌,连忙摆手说:“好好,二叔听凭你的吩咐。”接着又敞开手道:“那你再说说,二叔该找谁比试,别叫二叔跟萧侯爷和罗国公他们比试,二叔可比不过他们。”
雅俗忙道:“我知道您常跟孟叔叔比投壶,都看过好多回了,要不今天您找个没和你比过的人试一下。”
少年们听雅俗说的有意思,都起哄说:“雅俗,那你说说让尚书大人跟谁比试,你来说……”
浩然:“雅俗,你想看二叔跟谁一起玩投壶?”
雅俗听众人居然都要自己点将,就反问:“二叔,我让您跟谁一起投壶,你都答应吗?还有,别人会答应吗?”
长辈们都互看笑笑,浩然对侄女说:“无论你说什么,二叔肯定答应。”
旁边的罗柱国也看着雅俗笑说:“小侄女,跟你二叔比,大家应该都不会拒绝的。”定国公后侧的勋国公也点点头同意定国公的话。
另一边的孟大人看着雅俗道:“雅俗,你想看你二叔跟谁比试,说说吧!”
雅俗看看众人后,就说:“二叔,要不,你和凌国公比一下投壶吧,去年我们和凌国公一起打过马球,都还没分出胜负,您就下场了。”雅俗记得当时和凌国公打马球时,凌国公尽力相让,有长者气度,对这个人印象不错,而且听父亲说过凌国公君子气节,刚刚他又笑着点头同意罗国公说的话,分明他是愿意和二叔比的。
浩然没想到侄女叫自己当着老婆的面和情敌比试,且去年的马球比赛分明是三友为了让兆辉上场,硬抱着不给自己上去的,今日还被雅俗拿出来说,不过为防众人看出犹豫,二爷立刻答应说:“行啊,不过,二叔和凌国公不是没比过,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投壶,只是那时候还没有你!”
勋国公上前说:“孩子,我跟你二叔很熟,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雅俗睁大眼睛看着凌国公摇摇头,本来还当二叔和他没往来,估计这里面有故事,于是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今晚再比一次,看看现在谁更厉害。”说完就转身退后了。
众人没想到雅俗指勋国公,听了雅俗后面的话,顿时一起大笑,随即全部分散一旁围观,等着看这两人现在谁更厉害。
李尚书和凌国公的技艺就不似萧侯爷与罗国公那般花样出彩了,不过十支羽矢无一失手,也都厉害,尚书大人的仪态风度更是令小辈们倾倒。芍贞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到最后近乎看迷了魂。一群少年看投的好的便大声夸赞,比试越往后,四下里越发热情洋溢。凌国公同李尚书玩到结束心情大好,因这次比试依旧未计筹,最后李尚书和凌国公也一同互相敬酒干了。
此时此刻,苍霞榭前前后后无不兴奋非常,众人也不拘泥于形式,小辈和长辈,男孩和女孩都纷纷到大抱厦中玩起投壶,彼此间说笑随意。
孟大人拉浩然哥到一旁玩投壶,贾夫人、冯夫人等几位夫人也一处玩起来,兆辉、嵘耀也和雅俗、雅量、天娇等一起玩起来,飞飞跟在嵘耀身边高兴的看着。兴国公和滕侯爷不想今晚的宴会气氛会这么好,来回看看都觉得有些意外,便吩咐仆从再取好酒,上新果馔来,众宾客一边饮美酒,一边投壶取乐。
正厅席上吃喝甚过瘾的保国公,见除了四弟高耸,另外还有一个人转转看看又坐下,陪着自己坐在席中,想起一个多月前听良振说府里被盗的事儿,多亏了李府尹鼎力相助,便端起酒杯敬块头比自己还大的李府尹,李府尹不算胖,但是极壮实,真不知吃什么长得。浩荡三老爷一看国公爷敬酒,忙举杯回礼,后又找时机再敬保国公一杯,二人喝的颇为投契,再后来又聊起了各自吃美食的心得体会,浩荡三老爷正要说回府后送些酱菜给保国公尝尝,忽被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
中厅席上的高家陆四奶奶酒入愁肠,见女儿又一旁没心没肺的不在意体面,正不开怀,这时坐在不远处的彭夫人见陆夫人喝酒喝的豪爽,忽的想起一事,就上前找陆夫人敬酒,又说悄悄话道:“陆妹妹,我家相公前几日被你家大人拉去摸骨牌,可不巧,也是手气的事儿,赢了你家大人二十几两银子,后来我相公居然还把银子带回来了,这几日我都在说我家相公,咱们家与那高家都是几代人的交往,谁都知道牌桌上是随便耍耍,怎么能要高大人的钱……”高四老爷只知道斗牌吃喝,又没官职,彭夫人一口一个大人也是真心敬意。
陆夫人想起昨日清点体己少了二十八两银子,问死高耸老爷都说不知,今日来时又不够受尊敬,加上酒壮怂人胆,瞬间热劲儿上头,激动的过分,猛然提气大吼一叫:“高——耸——”
苍霞榭一整片的人都被声音惊扰到了,忙转身看向她,都一脸莫名其妙。四奶奶不管了,横竖战场不在自己屋里,不用担心摔坏东西,只见她立刻冲去门口,把刚刚还在晃荡看热闹的高耸老爷给揪着耳朵就拖到堂中空处,夫妻二人打起架来,四奶奶边打边骂:“你个四扯筋的,居然偷我抽屉里的钱去赌,还给输光了,还骗我……”四奶奶声音尖细,一边骂一边拿小拳头拼命捶四老爷。
四老爷知道事情露馅了,索性光棍一条,手里的酒壶好在没放,便卖力灌酒,又要吃菜,却被四奶奶捶中胸口,忍不住咳嗽,就对四奶奶脸上咳喷,夫妇二人弄得满厅乌烟瘴气。保国公对这样的事瞧见的多了,因此镇定非常,由着他们夫妻打,好好打一场,分出胜负就停了,所以说都不说,只管吃自己的。四奶奶打,四老爷躲,打着打着就把战场打到抱厦里,估计还要往门外打。
宾客们正乐得自在,看到这一幕都无人能懂,众人不好批评,也不好帮忙,都纷纷不在调上的劝着避让着。兴国公夫妇不明所以,连忙上前拉劝,良玠良振是瞧的明白,赶紧冲上前劝叔叔婶子到底顾着些体面才好。其余好些家公侯见这事儿保国公都不管,因此也不上前插手别人家两口子的事。浩然和浩荡见保国公吃的天塌下来都舍不得动弹,忙一起来拉保国公出去说两句,可不能在别人家里胡打胡闹呀!保国公瞧一眼四弟和弟妹,又吃了两口才起身,凌潮旭是明白的,便忍住一旁偷笑。
高夫人看见四婶那么疯出来,就知道有的丑事出了,忙和沉宓赶来劝着。凌潮旭见自己媳妇过来劝,又不好继续装着,就赶紧上前假意的和稀泥拉劝,还没使得上力,又连忙两头笑着叫大家都来帮忙劝一劝,不少看懂的人见凌潮旭居然还有这么“虚伪”的一面,事不关己的越发借酒劲儿看热闹,都满面笑容的上前说好话劝着,众人劝架劝出了快活的气氛。
俗量典芍等一群小女孩都倚散在四周,看屋中一片热闹的打架劝架场景都看傻了眼,只是同情沉宓。兆辉怕雅俗被打闹误伤,连忙上前挡护着,哪知嵘耀竟快一步挡了过去。
凌潮旭边笑边劝:“四婶子,你就饶了四叔吧!”心里却说:“再给我打狠点!”一转头又瞧见兴国公府的歌乐姬们正歇着看热闹,就上前半醉的说:“你们怎么停下来了?快唱起来,唱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快唱,快唱。”
这首词曲乐姬们还真会,互相看看后,便拨弦炸嗓,喊词开唱起来,齐声高歌:“……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歌声气势慷慨,那夫妻打的越发热闹,众人“劝架”劝的越发尽兴。公子姑娘们看着现场带有歌乐伴奏的夫妻打架,一个个惊叹不已。
四奶奶狠揪四老爷许久不修刮的胡子,又脱掉鞋子扇四老爷嘴巴子,四老爷惨叫连连,都把四奶奶推的翻跟头。良振为劝叔叔婶子都劝出一身汗,慌乱中脚又被踩了,见叔叔推婶子,忙顾不上疼,赶紧把叔叔推过来,让别动手。良玠见婶子为了几两银子哭的龇牙咧嘴,只得一边拉一边求婶子消消气。沉宓承受不了父母这么现眼,气急了就大声哭。保国公见儿子、侄子、侄女都拉劝的面红耳赤,满心疼孩子,也上前好话带呵斥的劝了四弟夫妇半日不管用,实在没想到老四两口子今晚居然打的这么厉害,已然懊恼的没心情再想着吃了,忙说:“弟妹,你住手,老四输了多少钱?我赔,我替他赔给你还不行吗?”
四老爷夫妇对大哥的话全然不听,只顾打架痛快,很快又扭在一起,四奶奶拿头顶丈夫胸口,又伸手掐他大腿内侧,四老爷吃痛怪叫,跳着往门外跑,四奶奶甩开小脚乘胜追击,慌得玠振宓连忙一起追出去。众人集体看着跟出门,见四奶奶像是累了,被侄子女儿拉住已经不追了,前面四老爷猛跑十几步,不知是觉得丢人还是怎的,忽又转头回来,要欺负老婆壮壮男子汉气势。
良振看四叔又来推婶子,一个箭步抢在中间拦着,才没推成。四奶奶见丈夫还敢嚣张,才消灭的火气瞬间又上来,立刻扑上前要跟他拼了。
兴国公一家真是好话说尽,高耸夫妇却打的越发精彩,打着打着就一同翻出围栏落了水,那边正好唱完可怜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