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佛寺朝圣伯府往事

元朝皇室笃信佛教,先后共费银资约五百万两用于卧佛寺的扩建整修,这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刹宏伟壮丽,香火旺盛。

在二十多名卫士的护送下,贾夫人一众轻车快马抵达了卧佛寺,此次来卧佛寺上香的人不少,雅俗雅量与良振沉宓不期而遇,贾夫人便与胖嘟嘟的郦夫人携手伴在一起。住持一早收到消息,亲领一众高僧早早来寺前迎接二位夫人。

其实若只有贾夫人一人,住持未必这般阵仗迎接,估计更有郦夫人的原因,人家是贵妃娘娘的大伯母,又是国公夫人,重要皇亲国戚,既然决定隆重迎接,二人又是一道来的,不如就一道接了。

时值中午,众人赶路许久,到了寺里准备先用顿斋饭。二位夫人又命随行侍女速去捐香资,备处所休息。

寺里已经让斋堂备了上好的斋肴茶果奉给国公夫人和尚书夫人,俗量宓振远都又饿又渴,面对满桌汤饼素斋,五人吃相豪放,待快吃饱了,无肉不欢的沉宓才说:“这顿饭虽然清淡丰富,可全是素的,一点肉都没有。”

良振也道:“乍吃起来不错,只是全素食不对胃口。”

沉宓:“看雅量像是很合口味。”

雅量浅笑道:“我喜欢素菜,不过平常在家肉也不曾少吃,今天饿了,感觉菜还不错。”

另一边长远则表示:“我如今在先生家里虽说顿顿家常便饭,肉还是少不了的,像这样一点荤腥没有,感觉都不能算一顿饭。”语气深长,似乎往日艰难,今日更艰难,雅俗雅量都听的目瞪口呆。

沉宓:“雅俗,你怎么不说话?”

四人都看着雅俗。雅俗睁大眼睛,心想这素斋很不错呀!只得道:“我也想吃肉。”

几人齐声慨叹,叹完接着吃素,长远又道:“早知道来的时候随便买一只烤鸭带上,现在也不愁没的肉吃了。”

众人又说对对对。

饭后又有僧人端送来一个木桶形绿釉大茶壶,几只绿釉茶碗,说是现煮的香片茶,请几位小施主慢用。

长辈不让几人乱跑,俗量宓振远用完饭就坐在一处轻摇小扇议论美食,苦无肉可解馋,见茶壶甚有野趣,都边喝边说。

长远展开大芭蕉扇边扇边侃侃而谈,讲述这半年来在纪先生家里的桩桩生活,以及师娘顾氏的烧菜手艺:“先生家里炖的鸡才真叫美味,我看师母每次是先在大铁锅里用酱料把香味炒出来,再添上一锅水,把一捆柴禾烧完,鸡汁一收,那鸡肉嫩的,一咬开鸡皮就流汁,真是太好吃了!原汁原味。鱼做的就更好,师母最拿手的蒸鱼每次都是从锅里蒸熟端上来现吃,说冷了会发腥,那鱼肉蒸的白里泛红,跟活的一样,我一个人能吃完一整条。更好的一手红烧排骨,做出来那叫个色泽鲜润,浓香劲道,好吃到回味无穷……”长远说的眉飞色舞,手脚夸张,把众人勾的口水分泌旺盛。

胖胖的国公夫人端坐一旁听几个孩子聊美食,满心无奈,她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雅俗,时不时看向这个美孩儿,彼此总是会心一笑。

雅俗反复看到国公夫人,觉得她是又白又胖,就像一团香香的奶油,连手指都是圆圆白白的,指尖又细又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又觉得良振的眉眼和夫人像极了,母子都属于舒朗精致型,很有正气,虽然国公夫人很胖,但丝毫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和气质。

良振时不时看向身边的雅俗,兴奋地如同看到仰慕已久的贤达,手中轻轻摇着清明上河图设色泥金折画扇带着她一起扇,听长远说吃,满心佩服长远的口才,也忍不住道:“羊肉我也喜欢,我特别喜欢吃鹿肉和羊肉。”

仨女孩纷纷点头,都说鹿肉好吃。沉宓放下托着香腮的手,忽然神采飞扬道:“说起烧羊肉,去年腊月在祖母的厨房里做的那两顿红烧羊排是真好吃,听说那羊是头两岁老羊,肉质又肥又厚,红烧出来都有一股带着奶味儿的香膻气,只要一入口,其它的菜都不想吃了。”

“两岁羊的肉质口感是最好的,不老不嫩……”

听着听着,胖国公夫人突然回过神来,忙合十拜佛,念叨罪过,为怕冲撞佛祖,国公夫人只得让几个孩子出去看看寺景,叫丫鬟嬷嬷好生陪着。

下午天气正好,卧佛寺依山麓而建,地处寿牛山南麓,香山东侧,四周植被包围,空气清新,自然景观绝佳。

五人带着丫鬟小厮一大阵,集体满寺玩逛起来,各个如鸟雀出笼,自由自在。

神女仙男一路前后错开,良振长远带领小厮前头赏观开路,俗宓量在丫鬟的簇拥下接后过来看。

比这卧佛寺景观更好看的,便是今日这些游寺之人。雅量沉宓跟在雅俗左右。沉宓穿了一件天青缎绣奔月图圆领琵琶袖袄儿,蓝幽幽的织金杂宝纹马面裙,项上套着三圈豆条粗细的赤金八宝环,最外环垂一溜五个宝石葫芦和六片白玉嵌金宝的花叶形玉片,两手敲玉碰金之声,都是黄澄澄绿油油的镯子,金灿灿红彤彤的戒指,典雅气质中满溢浓浓奢贵之感。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五人行未多远,便见永昀、芍贞、藟萦在丫鬟的陪伴下迎面而来,昀芍皆是锦面彩绣华服,金翠掩映首饰。藟萦虽在容貌上不如她们几个,却打扮的很有特色,光溜溜的中分发髻,两侧各编一根辫子垂于肩前,脑后扎了一把,疏朗明艳的五官,晶莹璀璨的长耳坠是她的标配,搭上一袭大翻领缃绮花鸟纹长身衣裙,十分爽朗清晰。

这段时间来寺祈福的客人数量大增,为防接待不周,寺里便限制了到访人数,讲究贵宾优先。沈夫人与殷夫人相约带女儿一起来祈平安,并且也受到数位高僧摆出的欢迎礼遇。藟萦生于武将世家,与长辈一起祈福还愿也是常事。

两拨女孩相遇,立刻兴奋到一起,一连串互道相见之欢,又问如何前来,又要一路游玩,看见彼此手中新扇,又纷纷交换观赏。沉宓先接过永昀手里的泥金花树麋鹿竹折扇看看,扇面金描彩绘,分明古人写画真迹,竹片触手生凉,估其价远胜金银。又取过芍贞的象牙镂花折扇和雅俗的象牙雕花贴金牡丹蝴蝶面扇放在一起比了比,雅俗的扇子明显更大更光亮奢华,扇面镶有繁复的牡丹蝴蝶赤金片,十分灿烂精雅,芍贞的牙扇雕镂的图案特别细密小巧,几把折扇都是难寻的珍奇之物。

良振自小被三个姐姐言传身教,很懂得敬重女子,见状就充当起了护花使者,长远深谙男女大防之论,始终保持严格的言行分寸,二人都具备君子守礼之心,一路引路讲解,深得几位姑娘另眼相看。

芍贞温文尔雅,永昀灿若桃花,藟萦气概卓然,几人平常最是眼光敏锐,自来瞧不上俗世凡庸,今也都对这二位公子的谦虚谈吐和翩翩风采高度认可。

众人初来此寺,都不识路,跟着良振长远后面一路漫无目的的信步赏玩,不久便来到半月形放生池前,池里养了许多锦鲤,穿过石桥,便是山门殿,这里供奉着寺庙的守护神哼哈二圣。众人左看右看,模仿二圣的表情,分辨哪个是郑伦,哪个是陈奇。

这时寺外又来了贵客,先是富全伯夫人带着重伤初愈的女儿梦姗来大庙求姻缘,赶巧昌邑侯的公子千金也随后赶来。

梦姗因那五十大板吃够苦头,养了足足两个月才痊愈,瘦了一大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本陆伯爷刚把女儿领回府,还想怎么找借口遮掩此事,哪知立刻就被堂房几位姑婶寻上门,大家径直找到屋里,又询问又关心,发现梦姗果然带着整屁股伤,立刻就去买了补品大鸡送来,推都推不出去。接下来众人也不观望了,闻讯陆续买了礼品赶来看望,那些过去不怎么联系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怎么走动的街坊四邻,全都为此赶了来,众人一再宽慰梦姗好好养着,更有甚者,自己早就看过了,看陆家又来了人,便跟进来继续看,一回两回三回,不厌其烦,甚至还向不知情的人热情讲述她们所知道的细节。

长舌妇们成群结队到屋里瞧了又瞧,看了再看,一拨接一拨,总是聚在床边议论纷纷,嘴上把府尹反复骂一骂,又讲高家翻脸不认人,如何如何不厚道,心里却纷纷乐开了花,全然不顾梦姗需要静养。

陆伯爷自然清楚这些人没怀好意,先还觉得丢人大发,羞恼成怒,后来次数一多,心灰意冷,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她们去了。

更荒唐的是,有些妇人话一多,竟当着众人,堂而皇之的议论起要趁早给梦姗寻亲事,更可怕的是,方氏和林老太太竟真听进去了,还向她们取经讨教,所以梦姗的板伤才一养好,方氏便要带她来大庙求签,问问姻缘。

这趟难得出城,梦姗特意挑了好好一身打扮,头发编了个绕藤垂挂式样,戴着珠子长箍儿,金灯笼耳坠,身穿一件天青、柳黄、绛红、水粉、靛蓝五色缎子斗出来的水田衣,底下一截红绫裙子,偏黑的肤色涂描了粉面细眉,果然瘦下来多了几分姿色。不过这母女二人今日不赶巧,半路上车子拔了缝,越颠越裂,只得停下来着人收拾,如此便耽误了到寺用饭时间,正是又渴又饿。

韩府兄妹坐轿子前来,起得早,到达晚,紧接着富全伯府的车马入寺。

方氏母女一起看见凤薇就着丫鬟的搭扶出了轿,一身淡紫色丝绸面襦裙布满了二色金合欢花纹,显得身材格外修长。高高的宝鸾髻上缀满金翠珠花,侧边横一支凤头步摇,挂一串五股的嵌宝镶玉金流苏于面侧摇曳灵动,腮唇敷染着飞霞色的胭脂红,犹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桃花。手里握着扇帕,后面跟着二三十随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如此美人排场吸引了周围一圈目光,把梦姗都羡慕的眼神发直,忍不住对母亲说了一句:“娘,你看那个人的裙子多好看。”方氏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凤薇听到了梦姗的话,只是慢慢瞥了她一眼,故意露出淡淡的轻鄙之色,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清冷的步入寺内。昌邑侯府正在孝期,老侯爷的子媳不能娱乐,作为孙辈的韩氏兄妹来寺庙求佛倒没什么不妥,凤薇闷家里久了不耐烦,特意找机会出来散心。

从山门殿往里走就到天王殿,这里供奉着弥勒佛像和四大天王,殿前有一棵种于唐代贞观年间的古腊梅。俗振等听了扫地沙弥的介绍,都好好瞻仰了一番这棵近千年的古梅,又集体去殿内给弥勒佛和天王们磕头敬香。

天王殿后面是三世佛殿,两边东西配殿,这座佛殿颇有看头,殿东西两侧各有一颗银杏,殿前是两棵贞观时代从印度传来的娑罗树。殿内供奉着鼎鼎有名的唐代木卧佛,据说当初种这两棵娑罗树有纪念佛祖圆寂之意。众人听那位引路的沙弥介绍,连忙虔诚下拜,再三祝祷,接着又被沙弥引入殿内,叩拜卧佛、三世佛以及十八罗汉,上香捐资。

小沙弥因为讲解得好,已经得良振两回赏,足有二两银子,越发殷勤谨慎,忙又引施主们去后面的卧佛殿。

这座传闻中的铜卧佛果然不同凡响,大家看到佛祖时已然只有满心虔诚崇敬之意。听沙弥介绍佛祖身后是哪十二圆觉菩萨,众人在其引导下,一个接一个给佛祖叩拜上香。

完成了一个小规模临时性的朝圣仪式,众人顿感灵魂受到洗礼,纷纷拿些银钱感谢了小沙弥这位临时导游,接着又满寺院赏景。

卧佛寺东院为僧人起居处所,从前往后依次是斋堂、大禅堂、霁月轩、清凉馆和祖师堂,西侧几处四合小院是备给远道而来的香客借住的禅房,今日宽敞的上房已被几家先来的官眷定下,就剩最里面一个小院空着,虽不宽敞,倒也景色怡人。

韩府兄妹瞧上了其中两处三间上房,韩公子的贴身小厮同僧侣说好后,谢足香资,凤薇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莲步入禅房。

方氏刚刚被凤薇看梦姗那轻蔑的脸色刺激到,越想越气,便紧盯着凤薇一行来到客房,住在一个院里,又见凤薇长得比她女儿强多了,是左也恨,又也恨。这边赶着要来斋饭一顿吃完,好不容易松口气,又见凤薇走出来,方氏便立刻逮机会也跟出去直往上凑。

凤薇被方氏怪异的举动勾起注意,又看对方随行仆子甚多,忍不住仔细打量一遍,这妇人戴的首饰,穿的衣裳,样样都不便宜,唯独脸上却是一股子酸咸表情,沾不上丝毫贵妇容态,说下人不像是下人,说主子也不像是主子。

方氏只管拿眼睛往凤薇身上乱瞄。凤薇被盯的浑身起毛,直接转身回了房。

方氏还在酝酿怎么表演,眼瞅观众要走,急忙追几步阴阳怪气叫一句:“瞧这会骚打扮的样儿,小狐狸精一个。”

听到方氏的话,凤薇大怒,立刻命人问清对方来历,从送茶的僧人口中得知是富全伯府的,忍不住冷笑三声。现在遍京城都传开了,陆伯爷的女儿前不久在保国公府行盗被现场拿获,经顺天府审问,事实确凿无疑,堂堂一个姑娘家,竟被官府重责了五十大板,想不到这么快就敢出来献丑。凤薇终忍不下方才的气,开窗探出头对前面笑道:“保国公府闹贼的事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想必陆大小姐挨的板子伤已经好了吧?”

屋里自以为赢了的方氏和梦姗险些被这话气死,梦姗想起在顺天府的恐怖经历,脸色比哭还难看,半点不敢露头。方氏却是不信邪的,立刻又去逮僧人打听凤薇来历,问了几个,确定那是韩侯爷的女儿,也来了精神,立刻风风火火的回来,离凤薇门前大老远就叫:“吆!我当是哪家大小姐排场这么大,原来是韩侯爷府上的,失敬失敬,刚才多有得罪,请韩大小姐见谅,妾身给您赔不是了,大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千万别仗着家里有金山银山,再骑个马来踩断我的腿,妾身可受不起……”边说边手脚乱挥动作。

凤薇听前面几句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末了再来这么几句,差点没吐血,想半天想不出话来怼,又见方氏一副疯头猪脑的鬼跳样儿,到底姑娘家不敢跟妇人吵,最后忍气吞声闷了下去。

不久日落将暗,俗量宓昀振远一行已经把整个寺院好好玩了一遍,此时兴致渐渐止住,便准备回禅房早些歇息,永昀朝前领头,长远陪着妹妹,良振伴着雅俗,藟萦得芍贞沉宓两佳人在侧,主仆整整齐齐往回慢行。

余温不热,众人收扇在手,独永昀游兴未减,一路横持折扇端正自信,走着婀娜姗姗的淑女款步。众人跟在永昀身后面色诧异,觉得这步法十分翩然妩媚,气定神闲,不自觉拉开距离欣赏起来。

三两而过的路人瞧见永昀这副仪态也忍不住驻足观赏,女孩金贵漂亮,双手执扇搭在腰前,背挺肩平,脚下飞燕凌波,恰似步步生莲,次第花开,一派仙姿灼灼,真令人赏心悦目。

款步不多远,迎头就遇到方氏母女带着仆婢一行。方氏刚刚骂的凤薇忍气吞声,正是浑身得意,才吃完斋饭就嚷要带女儿出来好好逛逛。

这母女先还一路好好说笑走着,突然大老远看到了沉宓和良振。梦姗一见这俩人,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故意老远提高声音,向方氏阴阳怪气道:“娘,我听说有点规矩的人家,庶出的都是当奴才使唤,给口吃的不饿死就行,能有什么体面?小娘养的就算沾祖宗光,嫁得好了,也是下贱人,人前有脸,还不是靠娘家多给细软撑腰傍身,说来说去,手里什么不是拿了娘家的,这副咒头样还敢拿人的强……”说的全是重复方氏私下骂沉宓母亲的话。

永昀走在兴头上没注意到换了新装的梦姗,直到听见骂声才连忙收起兴致站停下看,满口芬芳的竟真是梦姗,气都不打一处来,忙注意叫的乱七八糟什么。

直到沉宓听懂了梦姗原来在骂她的母亲,都气疯了,立即上前吼道:“你们这对下贱母女,野草堆里钻出来的乡下人,白得了我外公的爵位,还天天算计我娘的东西,你们还要不要脸?”

方氏骂沉宓是张口就来:“你个不认得东南西北的骚蹄子,什么是你娘的?你娘一个小妇养的,还敢当她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她带出去的陪嫁都是伯爵府的,都是我们陆家的,小贱人你毛都没长齐,猖狂的比粉头戏子还仰八叉,就凭你能跟我女儿比,你娘嫁人这么多年,连个儿子种都生不出来,被休了是迟早的事,你现在敢跟我满嘴嘀哩叭溜混吣,等你妈被休回娘家,我把她捆去尼姑庵里当狗锁着,到时候你连娘都没有,把你嫁给狗,你都得乖乖听话……”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因为俗量振远藟等人忙把沉宓拉跑了。方氏见到老爷汉子们是胆怯收敛,骂起小姑娘来就穷形尽相,丧心病狂般厉害。梦姗远远看着沉宓被骂的惊慌失措,心里颇觉痛快。

陆伯爷也不算多暴发,原老伯爷虽将爵位给了远房侄子陆孝全,但是伯爵府的家产除了给唯一的女儿带许多陪嫁去婆家,其余都散给近亲多房兄弟子侄,老伯爷为了自己身后大事体面,还是给宗亲丢了不少想头,不敢把亲房堂房都得罪狠,偌大个伯爵府最后是见者有份,不但家产积蓄散尽,爵产也不少充作族产,烟花一爆,所剩无几,陆伯爷其实只得了个不能吃也不能卖的府邸加个瘦不拉几的爵位,不富也不全。如今的富全伯府比起其他的伯爵府要远远落后垫底,说是最穷勋贵实至名归。陆伯爷又不懂持家经营,不被朝廷看好,受老伯爵大恩,还必须厚待陆氏族人,府里是半分铺张不起,烦心耗费不少。后来嫁进伯府的方氏私下曾千方百计的想把沉宓母亲的嫁妆都弄回伯爵府,只因这一项最多,且沉宓是个独生女,陆奶奶结婚多年,却还未生子,将来能不能生也未知,若高家以无子为由头把陆奶奶休了,富全伯府完全有理由把陆奶奶的陪嫁全要回去,唯一碍眼的就是沉宓,所以方氏对沉宓一直如有深仇大恨一般,自沉宓出生时起见到,方氏就想过不少办法要弄死沉宓,一看没人在旁边就想动手,方氏都试过趁照管嬷嬷打瞌睡,企图一屁股坐在睡着的沉宓头上,把沉宓坐死,却因沉宓及时醒来翻滚,没干成。保国公府规矩严,高国太和几个儿子儿媳后来都小心护着沉宓,沉宓又机灵,方氏始终没半点机会。陆四奶奶人虽不灵活,却把半两银子都守的牢牢的,方氏算计不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叫梦姗去弄沉宓的东西,一来自家得好处,二来叫姑姑不停犯错丢人,这样高家才会尽快把姑姑休了。

好不容易回到下处,沉宓一进屋就哭,她并非胆小怯懦,只是这样的事没人教过怎么面对,家中人人和善通理,从来都教育如何好好待人。胖国公夫人忙过来瞧侄女,见一群小姑娘都在,众人七嘴八舌复述,加上良振的解释,很快弄明白前因后果,其实对方氏这种人,远远躲开不沾才是最好处事。

别人不知道,国公夫人是清楚的,高家绝不会因任何事由休弃四奶奶,老伯爷大限将至前,拼尽全力到保国公府找老国公和高国太夫妇,说定了唯一的女儿一生大事。老伯爷带着四大箱珍宝交到老国公夫妇二人手里,全部是金银玉绶,绦环帽顶等贵重之物,把将来会有的外孙外孙女终身大事费用都给了,另外给高家上头三房也分别送了成箱的金银,逼着高家一家发誓,要善待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就算是女儿将来犯了大过七出,也要留其在府上,好好平安过完一生。老伯爷明知高耸是个赌虫,却把仅有的女儿嫁来,就是相信老国公和高国太的为人,定会善待自己女儿,还有高耸好赌不败家,心肠不坏,长的不丑,出身也好。作为伯爵仅有的血脉,老伯爷也希望外孙出身名门,可女儿呆头呆脑,长的从头到脚都和自己一个模子刻的,不太算美女,高嫁难找,也怕夫家不能善待,低嫁实在不甘,临了的时候,老伯爷已经不相信陆家人会护着自己女儿了。陆四奶奶手里钱产丰厚,却牢记父母嘱托,把银子看的牢牢的,除非沉宓要,别人想要她个银豆子都难。高家上头三房兄嫂也肯定不会告诉四奶奶她有护身符,只是这些年无论陆四奶奶怎么个丢人闹腾,婆家始终无人苛责。再有沉宓的嫁妆,高国太早就办好了,不打算用四媳妇体己钱,伯母们也时常贴补沉宓,多有老伯爷的原因。

胖国公夫人等侄女哭了会儿,语重心长安慰道:“沉宓,听伯娘跟你说一句,方氏名义上是你长辈,所以无论你心里多瞧不起她,都别主动跟她顶撞,且不说你先开口,就是你回了嘴,有理都变成没理,外人只说你不敬长辈,不受家教,再则,无论你多聪明,记得姜还是老的辣,你一个小姑娘跟她个妇人吵,占不到便宜,她不怕没脸,可你的名声要紧,你跟方氏吵,吵输了,必遭她恶言侮辱,吵赢了,她在外污蔑你彪悍,坏你名声,还牵扯到你父母不好好教养你。像方氏这种人,躲得越远越好,你跟她对嘴,她正愁找不到空子对付你,你若是送上门去,不正中了她的计么。听伯娘的话,别哭,也别想了,难得出来一趟,跟你这些小姐妹们都好好玩玩,天色晚了,早点睡,昂!”

国公夫人的话不止说给沉宓,也教育了其他小姑娘,众人都拜辞国公夫人,方才规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