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颜悦眼前的白光像是吸走了自己的魂魄,耳朵里像进了温暖的水,颜悦可以感觉到正在抱着自己的是周游,但是眼前的这个周游是怎么回事?

是自己和周游,两个人穿着自己没见过的衣服,那个眼前的那个自己留着长卷发,她走到周游的面前戳了戳周游的胳膊:“学长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转过身来的周游还是那样的眉目锋利但是比现在的周游多了一份清俊,这是什么?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吃饭,看电影,牵手,拥抱,亲吻直到做尽最亲密的事情,有争吵有哭泣,也有和好后被周游拥入怀里,

“你不要再让我那么难过了,好吗?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眼前的那个颜悦和周游在一起了很久,一起工作,租房子,一起挤地铁,买菜回家做饭,一起计划生活,终于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主持人问那个穿着白纱的颜悦:“新娘,捧花你要交给谁呢?”

颜悦眼中泪光盈盈看着眼前的周游:“给新郎吧,我下辈子还要嫁给他!”

……

下雨,大巴车上颜悦依偎着周游,两个人要去探访深山的秘境,

混乱哭泣,紧紧抱住自己的周游比每一次吵架以后哄自己的都要用力。

那个颜悦死去了,死在了山体滑坡的事故里,她飘在虚空中感觉不到周身的重量,她静静地看着周游被救走,昏迷,恢复,处理自己的后事,在吊唁的人面前得体冷静甚至还出言安慰,只有虚空中的颜悦看到那个整夜整夜不睡坐在两个人共同的家的沙发上静坐抽烟的周游。

他看上去在努力生活了,他看上去走出来了,只是每次吃饭他都要多放一份碗筷,会在进书房工作前削好水果放在茶几上,好像真的会有人抱着平板躺在沙发上边傻笑边吃一样。

路过商场的时候,他笑着买下了海星耳钉,和店员开心地说,是给老婆的生日惊喜。

他回忆两个人从相遇开始的所有细节,他想再为她做点什么。

他想,你不用坚持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颜悦看着这个周游走上了天台,拿着那对海星耳钉,她想拉住他,可她动不了。

周游的身体像枯叶蝶一样下坠,再睁眼,白光刺眼,人潮汹涌的街头,那个比记忆中初见时还要年少不少的颜悦正隔着车流朝自己看过了,她是颜悦,可她又不是颜悦,她的眼中只有小猫一样的好奇,却没有小猫一样的依赖,她不认识自己。

周游想要穿过车流去抱紧颜悦,去抓住来之不易的失而复得,幻境也好梦境也罢,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可他动不了,他被禁锢在了地砖的方寸之间,禁锢在了马路的一边。

在沙发上醒来,满头大汗,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对海星耳钉,颜悦对他讲起过的自己儿时的渴望,美人鱼的海星耳钉。

他回溯自己的记忆想要重回那个梦境,再次走上天台,却被保安拉了下来。

向来得体的男子像被抛弃的孩子,嚎哭,请求。

脑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颜悦也在等着他,等着他去完成未完成的执念,方法就是在死生的边界以执念的力量进入颜悦的意识,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那就能在一起更久了。

周游打开了家里的煤气,坐在沙发上,他特意换了看上去相对年轻的衣服,抚摸着海星耳钉渐渐陷入沉眠。

你在寻找你的爱人的时候,你的爱人也在向你奔赴。

周游像提前知道考题的考生,做着颜悦曾经跟他说过的想要一起做的事情,我们最好是开展一段校园恋情,我当你的“同桌的你”,你只对我是特殊的。

每一次相遇都有时限,周游只能一次次的去进行濒死体验,用不同的死亡方式再见颜悦,每一次的濒死都带着笑容,是去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做最好的事情。

如果可以,周游想永远循环这样的日子,可是颜悦不可以,在第一次循环的节点,颜悦死去的那天,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起点,颜悦依然以相似的方式死去,重新站在梧桐树下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周游。

周游只能再走一次所有的节点,只有双子座流星雨金星逆行的时刻让颜悦想起一切,她才能脱离这个轮回,去除执念走向新生。

这一次,周游倒数着日子,以释然的心态重新去面对每一次的死亡,推着颜悦走向双子座流星雨的那天,在那天以前忘记过去没有明天一般的去相爱。

……

“你下辈子还愿意嫁给我吗?”

颜悦想触摸周游的脸,想告诉他自己愿意,可是颜悦做不到,脸颊温热,想告诉周游,别哭,我愿意啊。

……

窗外鸟鸣,睁眼白色,周游在病床上醒来,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在浴室割腕自杀,外面是又一年的春天吧,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23床的周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这声音……

“在看玉兰花啊,我们院这花长得可好了!”

……

“对吧,世界多美好,周先生您又那么年轻帅气又什么过去不去想不开的!活着多好!”

“嗯,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周游的声音有点哽咽。

一身白的护士,脸还是那张脸,走路的时候像小鹿一样一跳一跳的,她笑着转身去其他病床查看,周游的视线一直跟着她。

我当然会好好活下去。

……

周游要结婚了,朋友们很庆幸他终于走出来了,新娘是在医院一直照顾他的护士。

看到新娘的脸的时候,不怪周游那么快结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满眼泪光。

“你啊,上辈子也是这么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