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到站。
许舟予跟着人流下了地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尽管事实已经如此分明了,可许舟予还是有个不确定的想法。如果待会儿不是那个人怎么办?
宋一鸣,那他的哥哥应该也是姓宋。
原来如此。
许舟予忽然笑了起来,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许舟予以为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可是世界这么小,他们还是再次遇见了。
那他应该知道她是谁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她?偏偏要用这种方式?
这次再见面,究竟是天缘还是人为?
许舟予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平常和学生家长交谈她从未这样过,她原本只把这次见面当做一次普通的谈话,却因为这个近乎荒诞的猜想出现让她方寸大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许舟予以为自己和他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他们分开后都去往了不同的城市生活,没有一个人回头。
许舟予曾经自私地希望过能再等到他回来,设想过他们能再拥有一次没有回避,正式的见面。
许舟予希望这个愿望,实现在不久的将来,最好是明天。
但是这个明天的到来,足足过去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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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线地铁的出口人仍然很多,一眼望去都是陌生人的面孔,出来的时候还偶尔会碰上一两个八中的学生。
有个女孩子朝她走来,许舟予记得,她叫易雪。
易雪是六班的文娱委员,小姑娘很漂亮也很活泼,见到许舟予便嘴甜的和她打招呼:“许老师好!今天你也要回学校吗?”
周末返校的晚自习一般只有班主任回校,科任老师是不用回学校的。但因为要和宋一鸣哥哥见面谈话,许舟予才又来了学校一趟。
“嗯,处理点儿事情。”许舟予微微一笑,两颊点缀上浅浅的梨涡,语气温柔,“小雪,还有十分钟就要上学了哦,快点去吧。”
“好的,许老师再见!”
小姑娘露出大大的笑容,同许舟予道完别后便小跑起来。
许舟予望着那道娇小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小姑娘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太阳花一般,特别治愈,许舟予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她突然又想起来,那个人说过。
他喜欢她笑。
但他不会用花朵来形容她,他的原话是:“我感觉我渴了好几天了,以为我都快要死了,可是看到你笑我就像在沙漠里看见了绿洲,就算是海市蜃楼我也觉得很高兴。”
那时候他们刚学了物理光的折射。少年用别样的方式,用正经的语气告诉她,他很喜欢她笑。
许舟予感到脸颊发热,腼腆地笑着接受了他不一样的赞美,回道:“学以致用,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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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舟予再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晚自习。
她从家里过来用了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比她原来预想的速度要快一些。
直到走出地铁站,许舟予都还在希望那些都只是错觉。
不会这么巧的。
高中毕业后他们几乎没再联系过,许舟予也没有去打听他去了那个学校,那个时候她是下定了决心要斩断一切和过去的联系的。
但她还是偶然中知道了他的去向。
她在高中同学的大学班级合照里看到了他的身影。她没有刻意去搜寻他的身影,她只是无意的一点,视线便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也许,对他们而言,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无论多少年过去,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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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危机解除后,霖市又恢复了往常生机的模样,那场长达一周的‘灾难’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点亮,一点微凉的风吹上脸颊,耳边是城市运作的声音,是欢声笑语。
忽而恍惚,许舟予瞥见不远处街道长灯下站着的那抹身影。
许舟予本以为会和记忆里的千差万别,但她还是本能地第一眼便能望见他。
无论时隔多久,他总会是她不变的目光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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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舟予慢慢地走近,心跳跟着脚步一同律动着,忐忑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许舟予才感觉到空中飘下的雨滴,有几丝冷嗖嗖的钻进她的皮肤里,而她想到的是,他没有撑伞。
几乎是第一眼,许舟予就确定了那个人是他。
她现在该叫他什么?
她该说:
“宋一鸣哥哥,你好。”
还是说:
“你好,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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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一早就注意到了许舟予。
他静静等待着她的靠近,故作毫无知觉般,低顺着眉眼,仿佛在打着盹儿。
他的黑色风衣很长,肩头被雨滴染湿了一片。凉风徐徐吹过,扬起他的衣摆。整个人懒洋洋的,有点颓,像只慵懒的大猫。
许舟予站定在某处,没再走近。
她悄悄深呼吸,想该怎么称呼他。
面前高瘦的男人看见她便站直了身子。不知道他是等了多久,头发被雨水打湿,额前的几缕头发粘在一起,望向她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不耐。
温和又熟悉。
这次,他比她先开口,一如许多年前他喊她那般:
“许舟予。”
“好久不见。”
她听见耳边徐徐而过的风响,听见周遭的欢声笑语,听见他说好久不见。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光闪烁。
她觉得风好慢好轻,唯独心跳得很快,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良久,许舟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宋亚轩。”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的青春。
好久不见,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