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上次回忆后,宋一鸣更加笃定了一个想法。
在一种特别的驱动之下,宋一鸣抬起了头,探究性地往许舟予的方向望了一眼。
此时许舟予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眼睛里是清澈柔和的笑意。她的眼睛富有灵气而五官秀美,气质温婉贤淑,确实是很吸引人的目光的存在。
学生对许舟予的评价也大多是表示喜欢与赞美的,宋一鸣不太爱参与那些对老师做出贬褒评价的活动。而就在此时此刻,脑海里又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同宋亚轩一起回家的路上,他与宋亚轩的对话。
当时宋一鸣是表示好奇的,就将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哥,你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他也没有听说何忆媛着急给宋亚轩找对象的事。
不就是过个二十五岁的生日,也不算太大的年纪,宋亚轩就已经早早地感到了焦虑,觉得自己找不到对象了吗?
宋一鸣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跑过一串不太靠谱的猜想,可偏偏看着面前自己这个总是将沉稳与骚包结合一体,可以用‘高质量’成功男士来形容的哥哥,宋一鸣又赞同似的点点头。
他又劝服自己,是挺应该着急了的。别人三十才该操心的事儿,宋亚轩确实也应该提前几年就做好准备物色物色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宋一鸣暗暗同情了一波的宋亚轩正在慢条斯理地录入开门的指纹。
“密码已经发你微信上了。我走了以后你不要自己改密码,如果改了的话也要告知我一声。”
“你自己的指纹录了吗?”
宋一鸣不太习惯宋亚轩突然对他这般关切。他小时候真正需要被照顾的那几年都记不住事,和宋亚轩住在一起还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从小在BJ长大,父母没有亲自在身边陪伴自己成长,本就对血缘亲情较淡薄的宋一鸣,在他八岁那年,鲜有的有了对应当亲密的人的依恋。
那几年里,何忆媛每周回来一到两次,宋明礼回家的次数便更少。每天从睡梦中醒来,客厅的餐桌上永远是阿姨做好的早饭,而在那张空旷的餐桌前,也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阿姨会陪在身边等他将饭吃完,但是终究是不同于和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一起的感受的。懂事之前,宋一鸣会常想,是不是只有自己才会经常见不到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因为他不听话,大多时候都只能从电话里听听他们的声音的,几句简单的表示挂念的话后,晚上他依然只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静静地等着自己睡着。
而这种平淡而无趣的生活在宋亚轩回到BJ后彻底改变了。
宋亚轩是在七月底回的BJ。宋明礼何忆媛难得聚在一起和宋亚轩一起回了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宋一鸣对宋亚轩的记忆才开始鲜明起来的。
在这之前他们见过几次,可大多都是匆匆而过,没待几天宋一鸣就跟着何忆媛回BJ了。
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在重庆生活的哥哥,因为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宋亚轩在宋一鸣的记忆里,就像是一幅只勾勒了几笔的画,尚且看不清轮廓,模模糊糊的一片,宋亚轩对于宋一鸣来说是完全未知的。
可就是这个曾经让自己感到陌生而有些惴惴不安的哥哥,让宋一鸣真正体会到了点家人间的温情和温暖。
那年宋亚轩才高考完,九月开学前的一整个八月,宋亚轩都和自己呆在一起。
每天宋亚轩都会给他讲题,耐心辅导他的作业,那个假期过后宋一鸣进步也很快,成绩有了很大的起色。宋一鸣本以为宋亚轩是一个有耐心温柔的哥哥的,只是在熟悉了以后,他才感觉到自己是被宋亚轩的表象所蒙蔽了。
宋亚轩时常会坑他,说话总是不太正经,褪去了那些专注沉稳的滤镜之后,宋亚轩在宋一鸣心目中原本无比完美的哥哥形象一下垮得面目全非。可是这都不影响宋一鸣对宋亚轩发自内心的喜欢与依赖。
可印象中总是不大严肃,风流又不太正经的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变了。
大三之后,宋亚轩很少回家,回家后也呆不了几天就走,有时候就只是回来看看宋一鸣这个弟弟过得怎么样,第二天早上宋亚轩又会回学校去。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一鸣上初一。
后来宋亚轩回家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听母亲何忆媛说是因为宋亚轩有了稳定的工作,事业也开始起步,时间不像前两年那样紧张。那时宋一鸣尚且年幼,将何忆媛的话只听懂了一半,这几年在心里也没少偷偷生宋亚轩的气,怪他不经常回家看他。
宋一鸣是不太会表达的人,他更习惯于将情绪放在心里,等自己慢慢消化掉,时间一长也就不在意了,而对于宋亚轩因为工作变得忙起来不能常回家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根在心底,一旦碰着点苗头就会不受抑制地往他的身上扎。
以至于每次时隔许久后再次见到宋亚轩时,那些原本快要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不快情绪再次袭上心头,又带着不受控制的兴奋,宋一鸣强忍住那点不快和喜悦,嘴唇抿的直直的,几乎可以用冷漠来形容地回复宋亚轩热情的问候。
“嗯。”
“回来了。”
“挺好的。”
宋一鸣是绝对不会让宋亚轩知道他那点复杂的可以和娇气小姑娘比拟的变化无常的心思的,所以在‘热脸贴了冷屁股’之后,宋亚轩根据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只当作宋一鸣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喜欢黏着他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正是因为这样,宋一鸣对宋亚轩的冷漠怎么也做不到熟视无睹,一阵激烈的斗争之后,情绪再次反复无常。
对宋亚轩,宋一鸣从来没说过自己这些心底话。说他了解宋亚轩,其实也是不太了解的,毕竟他们真正有接触时间的也只是后来宋亚轩搬回BJ和自己生活的这几年,他对宋亚轩过往十几年里的生活是一无所知的。
像一张白纸一样。
而现在,宋一鸣面对宋亚轩时的感受又变回了像是面对着一张白纸,他什么都无法知道,偷偷地想要探究到那些他好奇而又无法知道的秘密。
细细想来,他甚至都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宋亚轩从前一直生活在重庆,还有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重庆的宋亚轩最后却会选择回到BJ。
而刚好宋亚轩又向他问起过自己英语老师许舟予的事情,洞察力敏锐的宋一鸣那些藏着的小心思再也压不住,他想从许舟予这儿问问关于宋亚轩的事情。
毕竟许舟予和宋亚轩看起来确实挺像旧识的。
许舟予对待宋亚轩的态度算不上好,也不能用有偏见来形容,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宋一鸣,许舟予对自己的哥哥宋亚轩是有一点感情的。
宋一鸣尝试过从宋亚轩那儿套话,只得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回答。
仅仅只是朋友吗?
越想探究却发现找不到任何机会,直到宋一鸣想到了用特殊的方式引起许舟予的注意的方法。‘偶尔’的一两次没有完成作业,是宋一鸣能想到的最可行的方法。
宋一鸣就一直用着这样刻意而显得顽劣的方式,直到宋亚轩前段时间再回霖市,无意中知道了自己很多次没有完成英语作业,负责任的哥哥宋亚轩淡淡看他一眼,道:
“我看你是挺想请家长的了。”
说到前半句话,宋一鸣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过火,在宋一鸣还在迅速组织语言解释的片刻,只听见宋亚轩又说道:“我刚好有时间,可以主动约一约你们的许老师的。”
最终绕了一大圈,宋一鸣成了霖市八中第一个主动请家长见老师的学生。
宋一鸣特意放慢了擦药的动作,想要拖长点时间,甚至主动和许舟予搭起话来:“许老师,我好担心。我好怕我哥待会儿过来揍我一顿。”
少年刚才情绪变幻的很突然,黑黑的眼睛里泛着光,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亲近熟络。
宋一鸣还没有忘记自己前不久才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主动申请见家长的事情,仅仅只隔了一天晚上就第二次请家长了,他不表现得害怕和担心的话反而更说不过去了。
以为许舟予会出言安慰的宋一鸣,亲眼见着许舟予朝自己走来,在他身旁坐下,接过他手中的棉签,然后亲自给他擦起药来。
宋一鸣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许舟予按住了胳膊。
“不要乱动哦,”只听温柔的许老师劝道:“如果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
许舟予说话温温柔柔的,像哄小孩子一样。宋一鸣耳根子一软,没再反抗,便默默接受了。
许舟予擦药的动作很轻,速度却很快,看起来挺熟练的,
擦完药后,宋一鸣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几处伤口,难得地憋出几句:“许老师,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特别适合做校医。”
许舟予给他处理伤口处理得确实挺好的,原本身上还有几处伤口在隐隐作痛,擦了药后渐渐地痛楚散去,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受了许多。
但,向梁那小子下手也确实挺狠的。
听宋一鸣这么问,许舟予想了想,才点头:“嗯。”
“你不是第一个。”
“那还有谁?”
宋一鸣不紧不慢地追问,只为到了后面能够顺理成章的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几个问题。
那还有谁?
宋一鸣一句反问让许舟予陷入了沉默。大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先是一愣,顿了几秒后她才开始思索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就在许舟予思索的片刻,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赵老师打给她的电话。
电话里赵老师说宋一鸣的哥哥已经到了。
在转述给宋一鸣的间隙,许舟予忽然想起了刚才宋一鸣问她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是宋一鸣的哥哥,宋亚轩啊。
一点微妙的情绪在心间荡开,许舟予并不打算回答。
宋一鸣心中一跳。
宋亚轩怎么来的这么早,他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
-
打开办公室门之前,许舟予先轻敲了敲门示意才转动把手。
打开门的一瞬间,许舟予看见了宋亚轩。
男人正坐在朝向门口方向的办公椅上同邻桌的赵老师交谈着什么,在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后倏地抬起头来。
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在空中交汇。
短短的两秒之间,宋亚轩又恢复如常,注意力转向与赵老师的谈话上。
见到许舟予回来,赵老师站起身,说道:“宋先生,既然许老师回来了我就出去了。”
赵老师看向许舟予,“许老师你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许舟予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
宋一鸣没敢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外偷偷注意着办公室里的情况。
办公室内。
宋亚轩看着她,敛了敛眼眸,笑着叫她:“许老师。”
好半天,许舟予平静地开口:“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些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宋亚轩一顿:“还没有。”
“只是改成今晚十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