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居之后的一个月里,吞天狼果然每日一早就去荷塘里抓鱼回来让悠悠给它烤,有时抓两条,有时要抓三条。
只除了有三日天降大雨,因着下雨天在院子里不好生火,它才没去抓鱼,只成日里趴在茶廊上咒骂着天上布雨的神仙。
吞天狼每次抓鱼回来,魔尊嘴上骂着它贪吃,可手却总会接过它抓回来的鱼,径自拿到井边洗刮干净。
这一个月中,皇上又来过小竹居几次,还真的给悠悠带来了几坛子酒。
皇上要么与悠悠一起吃顿饭,要么与悠悠下棋,要么两人闲谈品茶。他最爱听悠悠无拘无束的与他说话,来往几次,俩人竟如老友一般,他随意自然,悠悠比他更随意自然。
一日,皇帝又去小竹居蹭饭,悠悠借着酒意微醺,一时兴起,竟然让皇上弹琴,说是要舞一曲。
皇上还以为悠悠要跳舞,就想弹曲舒缓的曲子,没想到悠悠说不好,让他换一曲苍劲有力的,皇上依着悠悠的,就换了一曲。
皇上手中的琴弦还没拨几下,悠悠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宝剑,舞起剑来。一段剑舞,矫健轻捷,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舞弊,皇上问悠悠为何会舞剑,悠悠淡淡答道:“儿时在乡下,与一名游侠学的。”
其实是因为前一日魔尊又不阴不阳的怼了悠悠:“那皇帝小儿没事就往这里钻,咋还不给你封个妃呀昭仪什么的,你也太不争气了。”
所以悠悠就争个气给他看看。
当晚皇帝走后,魔尊果然就来质问悠悠:“你在我面前怎的就不像在他面前那般活泼?怎不见你给我舞一曲?”
“我不知,你口中的他是那个呀?”悠悠矫情的问。
“当然就是那个皇帝小儿,不然还会是谁?”魔尊又开始咬牙切齿。
“哦……你成日里拉长着一张脸,黑沉沉冰冰凉,怪吓人的,谁敢在你面前活泼?我都不敢招惹你,还要时不时被你不阴不阳的说上几句,再活泼些,那岂不是要被你说成是疯婆子了?”悠悠没好气的说。
“我……”
不等魔尊的话说完,悠悠就转身回房,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心眼的狐狸。”魔尊咬牙骂了一句,讪讪地离开。
皇帝不知道,他经常去小竹居,引得魔尊和吞天狼对他都极为厌恶。
还好的是,魔尊近日体内第三重封印有了一些松动,他执着于尽快冲破最后一重封印,大多数世间都在自己房中打坐运功,无太多闲暇去讨厌皇帝。
悠悠还是隔一日帮魔尊冲击一次封印,仍旧是每次都不忘记对着他那可爱的小娃娃元神揉捏一番。
魔尊觉得,他对悠悠的如此行为,似乎有些上瘾的征兆。他有些后悔,那日竟然没有乘机把悠悠给“办了”。
闲暇时候,悠悠则照例盼着张玉郎出事。
她依旧派了一窝的麻雀儿盯着张玉郎,彩凤和白凤也经常去打探张玉郎的消息,可盼来盼去始终是一场空,悠悠觉得凡人所说的:好事多磨,说的就是自己。
这一日傍晚,悠悠正在院中烤鱼,今日烤的是三条肥鲤鱼。
吞天狼最近是越发吃烤鱼吃上瘾了,为了能让悠悠一次给它烤三条鱼,他还不知从哪儿给弄来了一套很大的烤盆和烤架。
正当悠悠给烤鱼刷上第二遍油的时候,小竹居的门被咣当一声踹开了,冲起来一个红艳艳的大球。
悠悠在忙着给烤鱼刷油,只抬头瞟了一眼,见来人是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袍,高大彪挺,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大汉气势汹汹,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悠悠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得道成仙的精怪,具体真身是什么,悠悠没来得及看,她要忙着给烤鱼刷油呢!
此时魔尊正在后院,彩凤和白凤看见突然出现了个修为比她们高出许多的红衣大汉,吓的不敢上前。
吞天狼见有人无端闯入,正欲龇牙扑上去,就见原本还气势汹汹要与人拼命的大汉见到悠悠后,竟一屁股就坐在院子里嚎哭起来。
“悠悠公主啊!怎的又是你?你咋就阴魂不散呢?呜呜呜呜……我那可怜徒子徒孙啊!哇啊啊……我才几日未归啊……就死得如此凄惨!”
吞天狼见来人竟然认识悠悠,就退在一旁看热闹了,它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彪挺大汉哭成这般模样,难得一见的,一定要好好看看。
“啥?自己啥叫阴魂不散?……”悠悠有些蒙了,她赶忙将手中伙计交给白凤,自己则上前,绕着坐在地上不断蹬腿哭嚎的红衣大汉,看了又看。
“我不认识他呀!不对,这般的哭嚎声音有些熟悉,我曾经肯定是在哪儿听过的。”悠悠又围着他看了一番,发现他的真身竟是一尾红鲤鱼!
悠悠终于想起来了。
“你是镜潭中的那尾鲤鱼精?”悠悠试探着问道。
“啊啊啊……,可不是嘛!当日公主夺了我的内丹,呜呜呜呜,尊主知道了,用两千年的修为为我重塑了一枚内丹,我才得以化形。呜呜呜呜……。”
“那既然已经化形,今日怎的又会来这里找我嚎哭?”悠悠有些难为情的问道。
“呜呜呜啊啊啊,自从那次之后,呜呜,我对镜潭就有了阴影,我就到人界来了,此处池水好,我就在此处安家了,可没成想,哇哇哇哇……”
鲤鱼精说道此处,哭嚎声音越发大了,直哭得悠悠头昏脑胀。吞天狼则赶紧用两只前爪捂住了它自己的耳朵。
“你有什么就说,不要再哭了。”悠悠想求他别哭的心都有了。
“可没成想,你又来这里了,抢占了我的住所不说,还,还,还吃了我那么多的徒子徒孙,呜呜呜呜,就是你,还烤了它们?。”
鲤鱼精说着,就挪到了烤架前,对着烤架上正在冒油的烤鱼,越发大声嚎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可怜的徒子徒孙啊!老祖宗不是教了你们不能咬鱼钩的吗?你们咋就是不长记性啊!啊啊啊,这下被人烤了,你们多痛多可怜啊!嗯嗯嗯嗯……”
悠悠看着地上的红袍大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此处闹鬼,还是红衣女鬼,他这像女鬼吗?
悠悠还明白了:为什么荷塘中的鱼儿都钓不起来,原来都是他教的。
但悠悠也不敢说鱼是自己下塘去抓的,她脑仁疼,又晕又疼。
“鱼儿不是钓上来的,呵呵,是我们下去抓上来的。”吞天狼非常老实的交待了。
“你们,你们,呜呜呜,你们是何其残忍啊!我可怜的徒子徒孙!原来满荷塘都是,如今却叫你们吃了大半啊!呜呜呜呜……”
“我们没吃那么多嘛!就吃了一百多条,池塘里还多得很,大鱼下小鱼,小鱼又长成大鱼,吃几年都吃不完的。”吞天狼火上浇油的说。
鲤鱼精听吞天狼说要吃几年,顿时又哭得昏天黑地。
“这地上撒泼撒赖的,是你家的鱼?”魔尊不知何时来到悠悠身边,用手肘拐了拐悠悠问。
“是啊!他原本是我家山下镜潭中的。”悠悠无奈的说。
“那还不简单,把他宰了,也烤了吃了吧。”魔尊淡淡的说。
吞天狼听魔尊这般说,用大舌头舔了舔嘴唇,它在想:“这样的一条万年大鲤鱼,通身的灵力,烤了一定非常好吃。”光想想就流口水。
“那哪行?他身上有我阿爹两千年的修为,是我阿爹助他飞身的,他就是我阿爹的后辈,我怎能把他杀了,还烤来吃?”悠悠赶紧反驳道。
“那你就由得他撒泼?吵得我头疼,再吵,我就一掌劈死他。”魔尊目露杀意。
其实悠悠何尝不想一掌劈了他。可她不能,想了想,悠悠对着鲤鱼精喊道:
“你不许再哭了,再哭,我立刻就去把你那池塘掀个底朝天,把里面的鲤鱼都拿去鱼市白送人,让那些饭馆拿去,红烧鲤鱼、清蒸鲤鱼,水煮鱼,糖醋鲤鱼……”
悠悠刚喊完话,鲤鱼精咯……的一声,就止住了哭声,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悠悠看他这般的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实在是碍眼,就叫他起来,他不肯。悠悠很无奈,只得又说:“我们今后再也不去荷塘抓鱼了,再也不吃荷塘里的鱼了,这下你可以起来了吧?”
“不行,外面,外面买的鱼也不能吃。”鲤鱼精抽抽嗒嗒,眼看着又要哭了。
悠悠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好的,以后我们都不吃鱼了,我们戒鱼,行了吧?你可以起来了吗?”
鲤鱼精终于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土,抽抽嗒嗒,扭着身子坐到了茶廊上。
悠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哎,鲤鱼精,我问你个事。”悠悠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不要鲤鱼精,鲤鱼精的叫,人家有名字。”鲤鱼精从衣袖里,抽出一块红色的丝帕,翘着兰花指,揩着络腮胡边的眼泪,说道。
“好,那你叫什么名字?”悠悠咬牙,无奈的问。
“人家,人家叫红衣。”
“真是好名字,”悠悠违心的说道。“那么红衣,你说这儿原本是你的住所,那这里的鬼是你装的?”
“那当然的,这御花园荷塘可是我在人界千选万选才选出来的好地方,风水好,利于修行。这院子原本住了个美人,我原本想把她赶走的,可那美人心善,经常都会去池边喂鱼,从不吃鱼。哎!可好人都是命不长的,后来老皇帝死了,美人被太后叫人拿白绫勒死了,这里也就被我占了。因着后院井水好,经常会有人来此处打水,我嫌烦,就装个鬼吓唬吓唬他们,后来就没人再敢来此处打扰了。”
“那我们来时怎么不见你呢?”悠悠又问。
“我那几日在宫里得了几罐上好的茶叶,那茶叶及其好喝,我想着尊主夫人最爱好茶,我就回涂山了,去看尊主夫人了。”
悠悠听到此处,眼圈有些红了,心情瞬间低落,她也想娘亲了,她也想回涂山。
“我阿爹、阿娘可还好?”悠悠柔柔的问。
“好,好得很呢!我去的时候,听尊主夫人说,正在筹备礼品,说是要去为四殿下提亲,咱们涂山要有大喜事喽!”
“啥!要去为四个提亲了呀!”悠悠想到自己要有四嫂了,而且四嫂是那么可爱的一个牡丹仙子,心情就又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