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子

天官　第一

【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了不要过于迷信星象、天时和阴阳学说的道理。主张要充分发挥人力的作用，指出与其先去求神问鬼，不如先考察自己的才智如何；所谓的天时，不过是发挥了人的作用罢了。

尉缭子的这些战争胜败的观点在当时历史背景下受到了高度认可。

【原文】

梁惠王[1]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2]，可以百战百胜，有之乎？”

尉缭子对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3]、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今有城，东西攻不能取，南北攻不能取，四方岂无顺时乘之者邪？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备具[4]，财谷多积，豪士一谋者也。若城下、池浅、守弱，则取之矣。由是观之，天官时日，不若人事也。按《天官》曰：‘背水阵为绝地，向阪阵[5]为废军。’武王伐纣，背济水[6]向山阪而阵，以二万二千五百人，击纣之亿万[7]而灭商，岂纣不得《天官》之陈哉！楚将公子心[8]与齐人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柄所在胜，不可击。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固倒而胜焉。’明日与齐战，大破之。黄帝曰：‘先神先鬼，先稽[9]我智。’谓之天官，人事而已。”

【注释】

[1]梁惠王：这里指魏惠王（前400年～前319年）姬姓，魏氏，名罃（yīng）。魏惠王由安邑迁都大梁后，魏国也称为梁国，因此他又称梁惠王。

[2]刑德：刑罚与教化；刑罚与恩赏。

[3]天官：天文星象等的总称。观天气、观日、观星等都与天象关联，故名。时日、阴阳、向背：古人认为天文星象、时日阴阳的变化，能决定人间的吉凶。

[4]具：齐全。

[5]阪：山坡。阵：这里指布阵。

[6]济水：源出王屋山，古时直入大海，而今流入黄河。

[7]亿万：形容人数众多。

[8]公子心：楚国的大将，生平不详。

[9]稽：考察。

【译文】

魏惠王问尉缭子说：“黄帝当初靠刑罚杀戮和施行恩赏，所以才会百战百胜，真有这回事吗？”

尉缭子回答说：“刑罚杀戮是用来讨伐国家的，施行恩赏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并不是所说的星象、天时、阴阳、向背这些学说。黄帝的成功，凭借的不过是众人的力量罢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比如说，现在要攻下一座城池，从东西两侧进攻，无法取得胜利，从南北两侧进攻，也无法取得胜利，难道说这四个方位都没有顺应吉利时辰的天象可以借助吗？然而并非如此，久攻不下的原因是这座城墙太高，护城的城壕太深，而且守城士卒的武器装备齐全，财物和粮食积蓄充足，城中豪杰人士也能同心协力与将领共同谋划保卫城池大计。如果这座城墙低矮、城壕浅、城中的守备力量薄弱，那么这座城池很轻易就被攻取了。由此来看，依靠天官星象和吉时天日，不如依靠人去行事的力量。按照《天官》中所说的：‘背靠着水布阵是将自己逼入绝境，向着山坡布阵是把自己的兵马变成了无用之军。’然而武王伐纣之时，背靠着济水，而且向着山坡布阵，却能用二万二千五百人，击败了纣王数十万大军而最终消灭了商朝，如果按照《天官》中的说法，难道取胜的不应该是纣王吗！楚国的大将公子心与齐国交战，当时天上出现了彗星，而彗星的柄正好在齐国出现。如果根据星象的说法，彗星的柄所在的国家是能够取胜的国家，那么楚国就不能攻打齐国了。可是公子心说：‘彗星哪里有什么预知事情的能力！用扫帚打人，原本就应该反过来用柄去打才能取胜！’第二天楚国与齐国军队交战，果然大败齐军。正如黄帝所说：‘与其先去求神问鬼，不如先去考察自己的才智。’所谓的观测星象决定战事成败，不过是发挥人的才智尽全力去做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