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白

《我是文学家》

从古至今，一提爱情故事，甭管是悲情的还是圆满的，大家都爱看都喜欢。为啥呢？憧憬呗，羡慕呗。现代人您看啊，总爱跟网上发牢骚：您知道现在找个对象有多难吗？要浪漫，还得有情调。好容易修成了正果，登记结婚，也未必就能踏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还有那过来人告诉您说，路还远着呐，跟唐僧取经似的！网上还总说妈宝男啊、凤凰男啊、直男癌啊、扶弟魔啊，都是择偶路上的重灾区。谈浪漫？您还别说，跟吆五喝六的丈母娘比起来，这俩字儿反正够奢侈！

话说回来了，现代爱情故事不好找，古代的浪漫题材可不少呀！有人问了，说有没有一个，堪当古代浪漫主义代言人的呢？您还真别说，有一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诗仙”李白。

天下人总说，这浪漫是奢侈品，是高台上的情怀，可偏偏李白就当了真。看月亮，浪漫！喝美酒，浪漫！跟哥们一块儿聊天，浪漫！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家庭生活非常幸福。浪漫嘛，代表着情商高，这主儿呢，文笔还好，一定很会写情书，很会谈恋爱，才符合他的人设。可千猜万猜您也没猜到，这么浪漫多情的李白，也有陷入婚姻围城的时候。人家已经是“谪仙人”了，从天上被打下来的神仙，也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忧心烦恼。

李白一生交往过多少对象呢？至少四位。正娶的有两位，被记载下来同居的还有不少。就是这几位女同志，给李白结结实实上了一课，什么叫“自古多情空余恨”。

哪多情呢？恨什么呢？这得从头说。

李白这个人呐，从小就赢在起跑线上，出身有钱人家，从小锦衣玉食，花钱大手大脚。长大后，爱旅游、爱喝酒、爱舞剑、爱写诗、爱显摆，这些大伙儿都知道。那么大伙儿更应该知道，搞兴趣爱好那是得有资本的，对吧？您这儿吃碗面加不加鸡蛋还琢磨呢，就别出去旅游了。还天天喝高档酒？那不可能。李白怎么回事儿呢？他有个道儿，这道儿还不错，就是娶个有钱的老婆，当倒插门的女婿。

公元727年，经孟浩然撮合，李白娶了前宰相许圉师家的孙女许氏，这是李白的头一门亲事。娶了富家千金，还顺带解决了温饱问题，李白的日子无比惬意。不久之后，许夫人给李白生了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夫妻俩关系还不错。然而好景不长，许夫人命薄，婚后十一年就得病去世了。老婆死了呢，李白也不好意思再久居人下，就继续启程当追梦人去了。但是李先生这大诗人，桃花运来得挺快，许夫人死后的第二年，李白就遇到了刘氏。

这两人为什么能到一起呢？有一种说法，您可能会诧异：因为李白缺钱。李白还会差钱？那是，他没工作呀，花钱还特别凶猛。他诗文里不是说了吗，“金樽清酒斗十千”。有人问了，十千，多贵？拿唐玄宗时期的米价来说，一个开元通宝最多能买三斤米，换算到现代，起码一个铜钱得有六块钱人民币。十千是多少呢？六万块！这个浪漫……是够奢侈的。

除了爱喝高档酒，李白还爱旅游。没钱喝酒的时候，他还可以“五花马，千金裘”地来换。那么没旅费了呢？这个时候，刘氏就出现了。

刘氏是个寡妇，有钱的寡妇。之所以会和李白在一起，想必也是仰慕他的才气，万一以后能当个大官呢？自己就是官夫人了，就当是个长线投资吧！但那个时候的李白就是每天喝酒、旅游，也看不出有什么前途。于是刘氏就天天给李白使脸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李白呢就忍着。但他忍不长啊，这样的婚姻当然不能持久，李白后来就和刘氏分手了，分手之后还一肚子气呐。后来《李翰林集序》记载李白和刘氏的交往时没有用“娶”字，用了一个“合”字，就像咱们现在说的同居关系。咱要分析啊，可能李白也不愿意承认这段伤心的感情。

同样被用以“合”字的，还有另一位女同志。这大姐呢，更惨了，跟堂堂的大诗人李白交往，最后连个姓名都没有留下来。在介绍李白生平的《李翰林集序》里，只用了“鲁一妇”三个字来介绍。鲁一妇什么意思呢？鲁是山东，鲁一妇就是一个山东妇女。至于她究竟算不算李白的妻子，因为没有更多的史料记载，咱也不能给人家瞎编。

天宝元年的秋天，在外潇洒了很久的李白，终于被唐玄宗召唤入京，供奉翰林，这段时间应该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据《〈唐李翰林草堂集〉序》记载，皇帝亲自“御手调羹以饭之”。就是说皇上啊，几乎要亲自给他喂饭，那李白能不开心吗？这可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唐玄宗，大唐的圣人！皇帝亲手给自己调羹，这是能吹一辈子的事儿。为了嘚瑟一下，他写了不少诗炫耀，其中有赴京前专门写给前任刘氏的：“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会稽愚妇轻买臣”，说的是朱买臣。想当初也是一读书人，一心求取功名，但是一直没成功，家里媳妇儿瞧不起他：你太穷啦，咱俩离婚吧，你给我写个休书，以后咱算拉倒了。朱买臣没辙，给她写了个休书。到后来，朱买臣做了官，回来路上碰上自个儿前妻。前妻这些年混得很落魄，跟街上要饭呢，说：你还要了我得了。朱买臣说当初你那样，现在我要你也行，来一盆水泼在地上：你把这水收回来，我就要你。这媳妇一瞧呢，就上吊死了。

李白这意思就是，你看看你，当初看不起我，现在后悔了吧？然而李白没想到的是，没有政治经验的他，干不了体制内的活儿，还遭到了权贵们的诬陷。很快，他就又下岗失业了。然而他虽然失业、当不成官了，可是在这之后收获了一份新的爱情。

这就是李白的最后一任妻子。新娘姓宗，是前宰相宗楚客的孙女。为什么会是“前任”宰相呢？因为宗楚客犯了政治错误被杀了，家境自然也就不如以前。但瘦死的骆驼比瘦死的马大，论人脉论钱脉，李白那是万万比不上的。于是这一回，他又一次当了前任宰相家的上门女婿。

看来李白的择偶条件还挺苛刻，非得是相门之后才能当妻子，普通的妇女只能同居。不过这次的上门女婿，当得比上回要轻松一些，夫妻二人非常恩爱。李白学道，宗氏也学道，夫妻俩琴瑟和鸣。甚至在写给好朋友元丹丘的诗里，还说自己夫妻两人想要“提携访神仙，从此炼金药”。

也幸好是这一段姻缘，拯救了后来的李白。李白这个人是真想当官，好施展自己的抱负，可玄宗只把他当作舞文弄墨的文学顾问。恰恰是在安史之乱的时候，永王李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李璘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向他抛出橄榄枝呢？《新唐书》记载说他“貌陋甚，不能正视”，太寒碜了！都不能正眼儿瞧，这得有多丑？老话说得好，丑人多作怪。永王李璘趁机起兵谋反，搞得轰轰烈烈，结果很快就打败了，小命也没了。李白呢，这回押错宝了，成了战俘，基本上就是等着掉脑袋吧。在这节骨眼上，宗氏对李白不离不弃，利用自己家族的关系和钱脉为李白四处奔走。正赶上当时大赦天下，李白这才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落得个流放的下场。不过李白还是很感动的，他在诗文里写道：“多君同蔡琰，流泪请曹公。”把宗氏比作了蔡文姬，说她就像当年蔡文姬哭着请求曹操宽恕一样，替他找那些大人们求情。

说到这儿呢，又想起了一句俗话：上帝给你关上门，又给你打开了窗户。李白这一生虽然在婚姻上历经坎坷，但是他的诗文影响了千年，也正因为如此，在漫长的千年时间里，总有人想把浪漫的故事套在李白的头上。你看李白和大唐玉真公主的事情，就被拿出来让大家遐想了。玉真公主是谁啊？好家伙，来头可不小——唐玄宗的亲妹妹，女皇武则天的孙女，大唐的文艺女青年。她为玄宗皇帝引荐了很多的能人志士，除了李白外，还有一位大能人——王维。

那时候的王维还是翩翩少年，一首千古琵琶名曲《郁轮袍》，恨不得让台下的导师玉真公主马上为他按灯转身。琵琶弹得那么好也就算了，还会写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哪是人才呀，简直是极品！玉真公主连当初内定的人选都抛在了脑后，立马把王维奉为座上宾。这一年王维多大呀？列位，二十三岁！

当王维在长安名贵交际圈里大红大紫的时候，李白在干吗呢？他还在游山玩水，做登山客。俗话说得好：男儿求官不刻苦，不如回家卖红薯。李白每天喝那么贵的酒，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红薯都没的卖。李白很着急，怎么办呢？托关系吧，四处找人求职，举荐自己。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玉真公主。这回又该怎么办呢？总得给自己来一个开场白，在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什么的。李白呢，就给她写了一首诗，名字很直白，就叫《玉真仙人词》：“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李白知道玉真公主这人信奉道教，还身体力行地做了道姑，所以这首诗就是投其所好地夸她，仙人啊王母啊，夸得很到位。玉真也很受用，欣赏他的才气，就向唐玄宗推荐了他。咱们先前讲到，李白被举荐觐见玄宗皇帝，最后被授予了翰林供奉的官职。举荐他的人里边，就有玉真公主。

话说回来，李白和王维其实是挺有缘分的，两人岁数相同，都是公元701年生。他们俩不仅同时被玉真公主举荐过，还都是孟浩然的好朋友。按理说，李白和王维混同一个社交圈，就算不是朋友，好歹也该认识，可奇怪的是，他们从未同框过，就好像互相屏蔽了对方朋友圈似的。坊间传闻，说他俩是情敌，争风吃醋都来不及，哪儿有工夫搭理对方？而且文人之间最是相轻，所以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后世的猜想，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那民间关于玉真公主跟李白的绯闻，是怎么来的呢？大伙儿应该都会背李白的一句诗：“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古诗文鉴赏就有。据说，玉真公主晚年在敬亭山修仙求道，如今敬亭山上还有记载着玉真公主事迹的石碑。所以有人怀疑，《独坐敬亭山》这首诗，是李白写给心目中的灵魂伴侣玉真公主的。你要这么想，也不足为奇，而且李白还在玉真公主的住处，也就是终南山下的玉真公主别馆待过一段时间，这就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些暧昧。只不过你要是追根溯源，公主其实比李白大了近十岁，他俩到底是单纯的道友和诗友的关系，还是追求道法的玉真动了凡心，又或者是李白的一厢情愿呢？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真实的情况早就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就算真有爱慕之情，身为唐玄宗的亲妹妹，追求道教仙骨并且还是不婚主义者的玉真公主，想必也不会让人流传出去。

说到最后，大伙儿还是愿意相信一个浪漫的李白身上会发生浪漫的故事。然而现实中的李白，爱情也好，事业也好，都跟他所描绘的理想世界有很大差距。李白是复杂的，他豪迈过，深情过，也毒舌过……谁能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有人说，李白的才情直上云天，“谪仙人”之称当之无愧。也有人说，李白成天就知道喝酒、吹牛，说自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活脱脱一个大唐的古惑仔，结果连几个街头混混都打不过。他还整天游山玩水，不事生产。站在妻子的角度看，摊上这么一个主儿，也是一言难尽。这么说，刘氏当初抛弃他，也没什么错。

谁是谁非？一千多年后的我们已经没办法判断了，毕竟咱们也不是当时的旁观者，不能对人家指指点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读者在阅读诗文的时候，那些想象中的浪漫情怀，不一定和实际情况吻合。自古文人墨客就掌握着书写的权力，用文字给自己的形象加持完美的光环，可您哪知道，浪漫的诗意情怀下，又有多少辛酸苦辣的现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