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自家爹妈是什么人了,他们是最传统的思想,从摸到书本那一刻起就不停歇给我灌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自从我在这方面让他们二老失望以后,他二老就不停地从其他方面精神凌虐我。
又有宋哲宇的珠玉在前,我的日子几乎水深火热。
现在,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日子终于能结束了……
这都要感谢我那慈祥可敬的导师,我理解了,什么叫恩同再造,恩重如山,我觉得导师身上的光芒比图画上天使头顶上的还要闪眼睛。
想起我丢了记者工作后,在家就被老妈用一种名叫宋哲宇的魔咒狠狠摧残,他考上名校青云直上的事迹活生生让我的耳朵起了茧子。这厮混蛋走后,他的名字却依然骚扰的我不得安生。
想起这些悲痛不能回首的往事,我就握紧拳头,我要东山再起,我要,超越丫的!
尾巴翘到天上的我,一点都没意识到还有句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其实我到此刻,还是危机重重的,因为导师告诉我:
“三个月后学校会进行一次统测,小白,你必须通过才能获得留校资格。”
导师年事已高,不了解小白的另一层含义,我也不去提醒他。
这几句话无异于让我的晴天又多了一层霹雳,但是,仰望蓝天,我深刻反思,想起,那么多人进来,都是为了努力再努力。而我,却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压力。从动机来讲,就非常可耻。
我对不起导师,因为他的德高望重,收的学生,我却是最不济事的一个。
于是,在这么反思了一个下午之后,我郑重决定了,不管我进来的动机是什么,从今往后,我都要以导师、以他的课业为重,我柳沐白,不能阴沟里翻两次船,那样我就真太蠢了。
豪情壮志抒发完,从导师那里领到了六七本大厚书,翻开看后,才发现,我太高估自己的斤两了。
这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学校之所以从一年级排到六年级,也是源于这个金科玉律。我为了应付家里,从网络大学混来的本科文凭,里面含的水分,绝对要比我本身的真才实学要高。
而学校教授底下的课程,却是一点水分也不含的。
在头晕脑胀怅然若失了一天后,我一咬牙,豁出去了。
于是就是标准的苦读学子,吃饭,睡觉,上厕所,其实全看书。睡觉只睡五小时,绝不多躺一分钟。
以往我都对别人辩解说,我学业没成功,是因为姑娘我不想学。总之就是咬死了不承认是我脑子不好使,绝不承认是我不够聪明。
我以前没用心学习是真的,但我的读书天分究竟有多高,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把导师给我的书一页一页啃,越啃越恨,越啃越体会到寒窗之苦,越苦越悔恨地背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我还没有白首,可已经悔了。不读这门课,我都不知道,原来人的心里有那么多的复杂东西。
人呐,总是在吃亏的时候,才会去后悔年少时的放肆胡为。
能在年少时克制住的,就是仅存的精英。物以稀为贵,我说这世上精英怎么那么少呢……
宁优优拎着鸡翅进门,看见我整个人趴在书桌上,啧啧了两声:“我说你这么玩命干什么呢,以前怎么从没听说你喜欢这个专业,看你浑身上下,少说掉了五斤肥肉吧。”
我望着她两眼放绿光:“眼尾上翘,瞳孔扩张,是开心的标志,宁优优我猜你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得意。”
宁优优像被电击似的石化,目光森森地盯着我。
“你脸色发绿,笑容猥琐,是痴呆的前兆,我断定,你还没过三个月考试,已经变神经病了。”宁优优十分刻薄地评价我。
我的脸贴在桌面上,终于颓然丧气道:“我饿了。”
宁优优麻利地把鸡翅拿出来,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可是我的胃还是好像痉挛一样搅啊搅,竟似对进食没了感觉一般。
宁优优看着我哼笑:“知道饿就好,知道饿就证明你还是个正常人。”
我几时不正常了,我抓过筷子夹起鸡翅狠狠咬着。
本来我打算既然我成了导师的弟子,能搬出宁优优家里住到学校最好。可是考试没通过,我便还不算正式学生,如意算盘落空。
这三个月,我还得赖在宁优优的家里。
每天睡觉时,我一遍一遍在被窝里发毒誓,要是我都这样豁出去了,都过不了关,三个月后,我就回去嫁给暴发户!
人,不对自己狠一把,怎么知道现在的生活多美妙。
可是到半夜我就觉得不对头了,爬起来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这次比上次又要狠得多,没把我胃里胃外全吐了干净。
这种难受的滋味让我痛苦,趴在洗手间门上,身上忽冷忽热。
最后还是惊动了宁优优,她敲开门看见我的样子,又惊又怒:“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冲她摆手,缩着嗓子发出细细的声音:“没事儿,只是吐了一把而已。”
宁优优把我搬出洗手间,塞进沙发里,整了一杯白开水送我手里。
宁优优抱着抱枕,看我:“正儿八经读书时候,都没有这么拼命吧。”
抱着热水捂在怀里,我瞬间好多了。难受过后,才知道舒服的珍贵。我将整个人,都靠在沙发椅背上。
连续一个月吐了两次,我觉得精神非常颓靡。
岂止念书的时候没有,当记者风吹日晒的那些日子,加起来也比不上这短短的十几天。
别人都是天之骄子,我是其中最笨的一只麻雀,还是一只很可能连累导师的麻雀。
压力,重于泰山。
宁优优喝了口咖啡,终于问道:“我说沐白,你这么费劲,究竟有把握吗?”
我瞪着她半天没出声,手里的杯子却好像有点烫手。没有,从没有这么努力,却还是没把握的事。
她清了清嗓子:“呐,我事先说明,你能进入XX大,我是非常替你高兴的。但是你这么折腾,万一……”
宁优优有点小心地看着我。
我从沙发上摇摇晃晃起来,吸了吸鼻子:“没事,横竖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反正那说的,做了后悔,不做更后悔,就这么着了,成与不成,我都请你吃饭!”
我朝她露出一个很贤惠的笑。
宁优优直打冷战,半夜被我闹起来,有点感冒。她也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我看你真该找个男人疼你了,省的成天对我浪费表情。”
我在心里提醒自己,我是客人,不跟主人家计较。宁优优睡觉被人闹起来的时候,脾气就特别不好,何况还连累她一大小姐对我端茶送水,估计她长这么都没干过。
冲着这个,她对我讲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实在不算什么。
从我刚来时的客客气气,到现在的特没好气。优优大小姐对我越来越不掩饰她的暴虐本性,我和宁小姐的革命友谊也在此中飞速提升。
我能感觉到,面对宁优优时,我不再有初时的那种拘谨,感受也越来越随意,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所乐见的。
在我彻底摆脱暴发户的阴影全身心赶考之后,三个月时光如白驹过隙,充分让我感觉到了什么叫光阴似箭。尤其当你还没把书看完的时候,这种体会更加是刻骨铭心。
我站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心中反复暗恨。昨天看的知识点都没记住,不该啊,实在不该啊,我怎么能睡五个小时,应该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才对!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足够让我把剩下的那些书看完!
再度悔恨,握拳,我果然还是用功不够。
我手抓着书等到考试铃声响的最后一刻,才恋恋不舍地进门。两个监考老师都用一种极关注的眼神看着我,实在让我汗颜。
我坐在座位上,手抓着笔,指尖颤抖。
我,我,我,居然怯场了!
不会吧,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能阴沟里翻船!
我死劲握住笔,与它做殊死搏斗,终于,笔尖落到了纸上。可是,我发现,这道题目我不会写。
……泪涌,自古壮士断腕,都要下定极大的决心。虽然高考已经距离我很多年,但那每一次多少考生晕倒在考场的消息我一点也不陌生,十几年寒窗却在最后几十分钟出了漏子,天呐,难道我的运气这样背?
我的脸黑了一半,那两个监考老师一直关注我,看我一直不动笔还以为我在沉思,更加频频投来视线。
这样一来,我更紧张了。
我握着笔,一边把视线投向窗外,外面鸟语花香,还种了不少桃树,高校的美景就是不一样啊。
我希望能放松心情,放松,再放松。
我在清风中,居然看见一个人分花拂柳走过来,在盛开桃树下,步伐挺拔稳健,头发微扬。
我惊了一下,定睛再看,没错,是个男人,我突然庆幸我坐在窗边,连男人的五官都看得非常清楚。
这视觉冲击来的十分强烈,我狠命挤了几下眼睛,才张大嘴巴,几乎忘了自己身在考场。
那一刻,我居然十分文艺地想起了一句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话,彼时,我从三千桃树下看见他,眉目如画,气质高华。
其实我回想的话,男人的五官并不如何出色,但有一种骨子里出来的儒雅温柔,迎面袭来,我终于体会到那句成语,如沐春风。
我揉揉眼睛,差点要怀疑是不是我太紧张出幻象了。那个如诗男子走着走着,居然一直朝着我们的教室走了过来。
而这时候我发现,我的手终于能动了。
我赶紧抓紧笔,埋头开始写字。眼睛,却不由自主想往讲台上瞟。
那两个一直盯着我的监考老师,也终于移开目光,看向门口。那位气质高华的男人,慢慢踏进了教室。
其中一监考露出笑:“苏老师,来了。”
老师?我讶异,难道这个男人是学校的老师?看着也太年轻了!
那两个监考老师,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年轻的那个客套完了。年老的就上前去拍肩,笑着寒暄:“予谙啊,终于回来了。”
男人露出笑,这时说出了第一句话,开口声音悦耳,含一点轻柔:“导师,你好。”
我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就愣了一下,苏予谙?怎么好像,耳熟?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苏予谙走了下来。
我赶紧低头,与此同时,发现四周同样瞬间低下来许多的脑袋,我汗,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一场考试,苏予谙居然往我这边绕了好几次,每次我头皮发麻,手底下却越写越快。最后居然成了我第一个答完卷子,其实大部分也因为,我会做的题目最少,人家和我不一样。
我难得抬起头,苏予谙朝我轻轻一笑。
我心肝抽了一下,没敢再抬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要让我自恋一把,觉得老天真的待我不薄,看我二十来年太凄苦,终于决定让我走一回桃花运?
太不靠谱了。
“别太紧张。”在我盯着卷子半天之后,苏予谙竟然对我说了一句。
我干笑了两下,也道:“谢谢苏老师,我不紧张。”
听到我这句话,他眼中倏然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似乎是惊异,随后,便恢复笑意。
我把卷子前后看了三遍,好似看出个洞,终于确定再待下去也是消磨时间,才大义凌然地站起来交了卷。
走出教室后,我吐了口气,真是,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拖着步子去办公室向导师汇报,推开门,导师刚泡了一壶茶,转身道:“考完了?”
我咽了口口水,艰涩道:“是,嗯,考完了。”
“看没看见你师兄?”
“什么?”
这时候门居然又开了,如诗如画的苏予谙踏步走了进来。他怀里,还抱了一摞卷子。
“导师。”
我的导师露出了我见他几个月来最为亲切和蔼的笑,说道:“苏予谙,过来,这就是你师妹,小白,小白,这是你师兄,苏予谙,刚从澳洲飞回来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