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体育场人声鼎沸,韩冬冬拉着沈晓玥一路跑上看台。
“我们不该来这里。”沈晓玥挣脱韩冬冬的手站住,热情的粉丝在她耳边尖叫雀跃,舞台上灯光闪耀、音效齐鸣,东方启就站在那里,可她却不敢看向他,“冬冬,我们走吧,我……”
“你真的忍心吗?”韩冬冬离她很近,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咱们的培训班……顾老师已经好久联系不上了,要不是东方启的帮忙,店租早就违约了,还有上网课的学生……我都感觉出来了,你不会没有察觉吧?”
“……”沈晓玥低下头没说话,心里却堵着千言万语。
她怎么会没有察觉,上她网课的大部分学生在课间聊天时谈的都是白家老号的艺人;网络直播平台给了她们一个月的首页广告位却没向她们额外收一分钱;门店房东前一天还在催交房租隔天就说没事了不用她们两个姑娘操心……
她知道,她都知道,自从顾清晨和秦枫不约而同杳无音讯后,会帮她的就只有东方启了,是她一直在骗自己假装不知道。
“晓玥,你就不想知道东方启恢复得好不好吗?”
韩冬冬的声音淹没在会场的嘈杂声中,却听得沈晓玥心头惊凉一颤,眼前浮现出几乎被墨色暗纹全部覆盖的手臂。
她猛然抬头,看向舞台正中聚光灯最亮的地方,久违的笑脸热情洋溢,挥舞的双臂激情四射,好像与她印象中的“启神”不太一样,又好像似曾相识。
“今天的启神太帅了,简直high爆全场!”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兴奋,真的是最后一场了,妥妥值回票价!”
“真不知道启神还有这样一面,我的妈呀,我更爱他了!”
……
粉丝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晓玥突然扬起唇角释然了,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一个健康充满活力、饱受大家喜爱与赞美的东方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最后一首歌了,听完就走。”她双手扶着栏杆淡淡道,韩冬冬在她旁边浅笑着没有接话。
间奏过后,全新的曲调悠扬婉转,东方启极富磁性的声音好似娓娓道来一段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又好像诉说着心中从未展露过的柔情似水。
整个体育场的时间仿佛静止,身边的尖叫声、低语声,甚至是音乐声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沈晓玥的脑海里一幕幕雕琢着她与他的过往……
第一次见他,是以那样狼狈的样子求收养;第一次见他笑,被他抚摸被毛;第一次为了照顾生病的他而失手触电;第一次在大洋路悬崖边窝在他怀里取暖;还有他偷偷放进她衣柜的两只小企鹅玩偶、威胁式教育她远离袋獾这种危险的野生动物;以及在H市的跨年晚会上,魅力四射的他……
两个舞台逐渐重合,全场瞬间灯灭,歌迷们开始大声喊着“安可”。沈晓玥泪水模糊了眼睛,死死盯住舞台好像期待着什么,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就当作是一种告别吧,以后不再出现在东方启面前,把所有的不幸统统带走。
很快,东方启换了身衣服重现舞台,又唱了两首经典老歌,舞台再度陷入黑暗。“走吧,都结束了。”沈晓玥擦干眼泪,跟韩冬冬轻声说着,心里却无法平静,刚刚的两首老歌,是她最喜欢的两首,她记得她跟他说过……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没有遗憾了。
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韩冬冬没有跟上,她回头看去,却见她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她,然后目光穿过她看向她身后。
转头,不远的台阶上,白羽嘴角噙笑向她走来,“他在等你。”他轻声说,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跟他走。
这时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束照亮舞台中央的人,大屏幕上,东方启眼神清明,唇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我曾经拥有全世界,也曾经一无所有,直到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的生命重新有了色彩。可这色彩过于耀眼,不真实,所以我逃避过,也怀疑过。”他顿了顿,全场鸦雀无声,“可是现在,我非常确定,玥儿,不管你是谁,不管会有多少阻碍,也不管以后还有多少磨难,只要你是你,我就是爱你的,永远爱你。”
温柔的暖光打在沈晓玥身上,她站在舞台边缘,失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东方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东方启走上前,从白羽手中接过一大捧红玫瑰,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单膝跪地,“玥儿,我想给你幸福,你愿意吗?”
两行热泪滚落,沈晓玥重重点着头,下一秒就被东方启打横抱起,旋转的裙摆引来台下一阵阵尖叫声。
沈晓玥将哭花了的脸埋入东方启怀里,东方启轻柔地亲吻她颤抖着的额头。
白羽笑着摇摇头走向后台,一个华丽的身影飘然其后,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iVOGUE男士》。
站在出租车站,韩冬冬给沈晓玥发了条微信:“只给你三天假期,再久就算旷工。”然后又发了个鬼脸的祝福表情。关上手机,她释然地微笑,自从听白羽说了他们的事情,惊讶之余,她由衷希望他们能够幸福,毕竟跨越千年的等待,是来之不易的缘分。
两声鸣笛声传来,出租车已经开到她跟前,她收拾好情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可刚落座不久,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瞬间肿胀痛红。
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给秦枫发去一条信息:“我想你,你在哪儿?”看着信息已发送,她将屏幕下拉,是这两个月她发出的所有信息,秦枫却一条都没有回复。沉闷的“呜”声从她嗓子里发出,她将头顶在副驾椅背上、捂着嘴无声地哭了。
出租车越开越远,体育场依旧人声鼎沸,粉丝们尖叫着、呐喊着、祝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场上空。
阴暗处,矫捷的黑影一掠而过,布偶猫金条四脚落地变成一双女人穿着高跟鞋的脚。她走到轮椅旁边,推着轮椅缓缓离开,“老板,他身上没有咒印。”
坐在轮椅上的精致男人嘴角自嘲地勾起,面部的黑斑已经消失,仅剩脖颈处的还未消散,“东方启,再让他得意一阵子。”
密林深处怪石嶙峋,写着“秦宅”的牌匾古旧不堪却透着森然的威严。
几重宅院内,金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整片山野,然后又急速缩小,将院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之中。
“大长老,我儿……”墨绿色的长袍拖地,帽兜遮住了说话人的脸,苍老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瘆人。
“秦长老。”沙哑却洪亮的声音让身穿墨绿色长袍的人周身一震,不敢再多话,“反制咒术的效果我们这辈人都没有见过,你的儿子,他做得很好。”
“可是……”
“秦长老,转过身去看看,你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四四方方的宽大庭院里点着烛火,八位身着黄色长袍的人以某种规律盘腿席地而坐,在他们身下,是古老又复杂的血红色符文,点穿线、线成面,绘成了一个与院落等大的圆形咒符阵。
在咒符阵的正中,金黄色的气雾飘忽不定,变换着各种形状,时而像人,时而似兽。
秦长老苍老的双手从墨绿色长袍下伸出,颤抖着伸向那团金黄色的气雾,脚步犹豫地向前走下几节台阶。
高台上被称作大长老的人靠向椅背,将全身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嘴角翘起露出惨白的尖牙,和毫无血色的牙床。
慢慢的,大长老诡异的笑容逐渐放大,幽绿色的瞳孔却眯成了一条线,毫不掩饰地审视金黄气雾中突然睁开的一双明亮却痛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