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忍组觉书

受将军的女儿高姬之命,将军府的侍卫们在临近大森的武藏野一处草丛中,立了一座眠狂四郎的墓碑,谋划将其本人引诱至此,并暗杀之。我们忍者组中的一人,躲在附近的灌木后,一丝不漏地看了整个过程。

眠狂四郎所使用的拔刀斩双刀术,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

得到这一汇报,好一阵子大家都沉默不语,各自陷入了沉思。

我们本不是受总管之命将眠狂四郎视作敌人的。一切皆源于他帮助榊原政之助,这让我们起了试探其强弱的念头。说起来,让眠狂四郎来不断检验我们甲贺忍组所练就的忍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的攻击全部被眠狂四郎所击退,也只能说太新鲜了。

如今,听闻他在瞬息之间练就秘刀,我们所有人都不得不这么想,再挑衅下去有多愚蠢。孙子在其兵法《虚实篇》中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像眠狂四郎这等人物,实在是无懈可击。

坐在上座的头领打破了沉默,自言自语似的轻笑道:

“看来,已到了对眠狂四郎停止干戈之时了啊。”

“您是说已失去了时机吗?”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问道。是从头到尾窥看过眠狂四郎风采的忍者三号。

“大概吧——”

头领点头承认,一副深深领教了眠狂四郎的强大并一一铭记于心的神色。

“正因为他是不可多得的强敌,现在才不可错失良机。”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忍者三号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没用的。”头领淡然否定道。

“没用?——不,我们还未丧失对眠的斗志!断不可有迟疑!”

“果真如此吗?”

头领久久地环视着我们。

“狂四郎不以巧获胜,也不以谋反击。想必这些你们已非常清楚。可以说没有比他更难对付的敌人了。他就像水,不论你是拿棍杖打,还是用石子儿投,结果必定是徒劳之举。我们拼命地挑衅,一旦事情结束,对方又会再次恢复到平静的状态。对于我们设下的机关,他既不愤怒也不耻笑。脱离危机后,就会忘得干干净净。这般态度,实在令人佩服。……怎么说呢?现在不正是脱身的好时机吗?”

“不,俺不这般认为!”

忍者三号倔强地摇头道。

头领并未严厉地出声制止,而是平静地说道:

“你是说你还有计略能将他置于死地?”

“有!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眠狂四郎也不是神魔鬼怪,一定有其弱点!攻其弱点,定可得手!”

忍者三号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即是说——忍者三号认为,迄今为止对眠狂四郎过多使用了看似为实实则为虚的计谋,所以才导致一次次的失败。他提出,这次要改变计策,放弃诉诸直接的武力,而是利用对方隐匿于内心的慈悲情怀,设置陷阱诱其上钩再消灭之。

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都畏惧他阴郁沉重的样子,都以为他的内心也冰冷刺骨。而我知道并非如此,眠狂四郎的心中一直都流着一腔热血。

这一点,从这件事就能看出。那就是,佛像师芦部光源的女儿被破了色戒的传道士约翰内斯·赛鲁迪尼侵犯,并生下一个混血儿。为了从卖艺乞讨的女滑头手中夺回孩子,他放下屠刀,跪拜在地,情愿接受暴打。

眠狂四郎也是凡人之子——如若剥下他虚无的面皮,隐藏在面皮之下的,怕是比谁都脆弱的温情——这无疑正是我们要瞄准的他唯一的弱点。

头领闭着眼睛听了忍者三号的话,不置可否。后者已闭口不言,他还依旧保持着那种姿态,过了好一阵子,终于,他撂下一句“为了眠狂四郎,我祝愿你们的计谋失败吧”,然后离开了座位。

有五人加入忍者三号的阵营,他负责指挥。

协议一刻钟后,我们一致决定,定下利用他人的计策。即在我们六人都不接近眠狂四郎的情况下,使用意外的手段制服他。

意外的手段——就是将点燃的炸药递到他的手中。

那么,要让谁将点燃的炸药递到他的手中呢?那个人必须是不会让他产生一丝一毫怀疑的人。将炸药递到他手中之人,其自身也必须不知晓那是炸药,必须是发自心底出于善意之举。眠狂四郎才会对此人抱有好感,轻松愉快地接受炸药。

因此,这个计谋,必须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善意而进行的。而且,在计划实行中间,如果眠狂四郎忽然产生怀疑,就立刻中止行动。

这样的话——

事情从一开始,就必须是我们所设计的陷阱。

我们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事出偶然、非常平常的、能够动摇眠狂四郎意志的事发生,这事情能够自然而然顺应我方计划的进行——必须如此。

甲贺忍组寻找着设计这种陷阱的机会,开始尾随眠狂四郎,他们万万没想到,眠狂四郎竟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只身出现在了品川驿站。

初午[122]到来,每家每户的栅栏上都竖着一对彩旗,屋顶上挂着绘有武士画的大灯笼,稻荷神社里传来当地孩子们热热闹闹打大鼓的声音。

当时,江户城内,到处都有稻荷神社,只要有地皮的地方就会安置一座稻荷神社,来作为这片土地的保护神。因此,初午祭搞得非常盛大,也只有在这一天,那些吝啬的地主们,会悉数负担祭典的费用,还会按照习俗给所有的孩子们发放花斗笠和短和服上衣。

从一个小巷里,一辆杂艺车载着临时搭建的手舞台子缓缓行出,人们退到左右两边的屋檐下,观看孩子们活力十足的表演。

打太鼓的,跳舞的,拿金杖的,表演的孩子们穿着跟大人一样的装束。据说地主们花大量金钱来负担这些,看来并非传言。

杂艺车走远,人群散去。准备离开的狂四郎突然注意到,在酒屋的土仓前放置的铜制天水桶[123]上,一个老巡礼看似很痛苦地捂着胸口蹲在那里。

“怎么了,老人家?”

眠狂四郎走近,将手放在老人的肩上问道。老人发出了低声的呻吟,就那样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被杂艺车撞了吧。

狂四郎扶起老人上半身,拍了拍老人的背,将腰间的印笼[124]解下,拿出三四粒药丸放入老人口中。

老人已年过七十,要恢复平常的呼吸,还要再花一段时间。

终于,老人有了开口说话的精神,向狂四郎道谢。

此时,狂四郎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背后偷偷靠近,伸出胳膊拿走了放在天水桶盖子上的印笼。他回过头来呵斥道:

“小鬼!”

虽说是压低了语气,但也足以让小贼定住脚步了。一个还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光着脚,既没有戴花斗笠,也没有穿短和服上衣,还是一身寒酸的平常装束。对狂四郎的呵斥,他虽脸上充满恐惧之色,但小小的肩膀倔强地表现出抗拒和不服。

“还给我。”

狂四郎伸出手。少年将印笼藏到身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想要的话,先把它还给我,然后再说原因。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舍不得。但是,你不能一声不吭地偷走。”

狂四郎温和地劝说少年。

少年的相貌非常端正,与他寒酸的装束极为不符,他一个人被排除在今天的祭典之外,看起来也很可怜。

然而,眠狂四郎温和的态度,不仅没让少年脸上的恐惧之色消失,反而代之以对大人的不信任和不以为然,他突然转身就跑。

狂四郎并没有动摇逮住他的想法。

——可能是被排除在祭典之外,感到不甘心、不高兴,才促使他偷窃的吧。

狂四郎心里同情着他,跟着少年追过去。他看到,刚刚才逃了半町的少年,被一个从背阴处跑出来的少女抓住了。争吵之后,少女从少年手中夺下了印笼,直直看着这边,走了过来。

背后的少年已经满脸泪痕,大声地叫着:“姐姐是个笨蛋!傻瓜!”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

一副姣好面容似是出身大户人家,好好装扮起来一定美丽异常。姐姐身上的装束,比弟弟的更为寒酸。

狂四郎看出,少女拿出印笼并伏地谢罪的举止动作,非常合乎礼仪。应该是落魄武士家的姐弟俩。

“请您原谅。我愿代弟弟受罚。”

道歉的态度,决然而决绝,既不畏惧也不胆怯,大方而磊落甚至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狂四郎接过印笼,问道:“你弟弟,是想要印笼呢,还是因为想要里面的药?”

“家父上个月,被一匹快马撞伤,胸部受伤,之后,病情不见好转。我想,我弟弟是看到您为巡礼大人疗伤,突然想到了家父的病情,才……”

少女的回答,不卑不亢,流利明快。

“原来如此——”

狂四郎将印笼“嘭”地扔到少女脚边,疾步走开。

“啊……那,那个,请等一等!”

少女慌忙在身后使劲喊道。狂四郎头也不回。

虽然品川游廓模仿吉原[125],子门里不断飘出弹唱声,但原本这里就是面向刚到江户的外差侍卫和游览江户的町人百姓的,所以连招揽客人的茶酒屋等也不设置,直接就是卖笑生意。格子门内并排站立的妓女,穿着印花棉布和服,掀动黑色棉布的内衬下摆,尽可能地装扮成太夫[126]的打扮,一有客人看过来,就媚笑着卖弄风情。

此时正是木制灯笼上灯时分。

狂四郎信步走来,本来打算在此过上一夜,但是,触目所见净是些搔首弄姿的丑女们,让他渐渐地也没了兴致。就要走过最后一家店时,却无意间突然看到一个女人,他不禁停下了脚步。完全是偶然。他想:长得真像!

那张有些落寞又眉目楚楚的娇小脸庞,很像美保代。

她果然也与众不同,看到狂四郎看着她,既不媚笑,也不搔首弄姿,而是冷若冰霜,视若无睹。狂四郎移近脚步,站在她的面前,女人却反倒背过脸去。

“能让我上去吗?”

对于狂四郎的问话,女人依旧看着榻榻米,用旁边同伴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回答道:“您想要上去,作为妓女我无权拒绝……如果您知道会被拒绝的话——”

狂四郎微笑起来:“无妨。我只上去喝酒。”

狂四郎的身影消失在那个叫松华楼的店里。这一幕被相隔几间远的一个挑着金山寺大箱的卖酱郎看在眼里。

卖酱郎从小巷拐到这家妓院的后门,找到一个女仆,请她把老鸨叫来。出来的老鸨是个老太婆,卖酱郎从怀里拿出红穗的捕棍[127],在她眼前一晃,让她到里屋说话。

老太婆以为此人真是捕吏,战战兢兢地有问必答,说了现在正在服侍浪人的那名女子的情况。

此女名叫小花,前年年底为止,一直是京城岛原区天神梅位的花魁,据说她赚的钱多到可以把整个妓院重新装修一遍。如今沦落成品川驿站妓女,据说都是因为也不知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和一个宫中供职的六品侍从官关系甚为亲密。六品侍从官,只从位阶来看,确如官名一样,居于六品,但俸禄不过一百石,怎么说也不具备包养岛原太夫的财力。

在岛原玩乐的客人,都是谒见途中偷偷来此地逛玩的大名,或者是收受官仓贿赂的留守居役[128],有被称作官商的大商人。可是,也不知道那个六品侍从官给小花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固执己见,最后竟然决定和他一起殉情。幸好被人发现得早,两人都保住了命,妓院对这件事秘不外宣,但为了以儆效尤,将小花调到了品川。

小花虽沦落为站街女,但仍然对自己的美貌和品位十分骄傲自负。因此,对客人也是挑三拣四,听说,有时即便让对方上楼了,但一不合意,哪怕客人出上吉原花魁那样的价钱,她也决不点头,而且非常固执,态度傲慢。不过,这里到底与吉原不同,客人大半是偶然路过的旅人,被小花的美貌吸引,晕晕乎乎地进店,即便被拒绝了,也能将就别的妓女,况且小花也确实能招揽客人,所以妓院也就没有严厉惩罚于她。

“……好像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哪。还有书信的什么送来,似乎她也往外勤寄信呢。”

老鸨一边嘲笑着一边又补充道。卖酱郎心里一动,有了主意。

“夏日黄昏,最相思,娇艳牡丹,心中思恋。不辞而别,朝露沾衣。也羡也忧,世间情爱。知或不知燕子花开。坐卧不宁,起身难行,思君颜,相逢切莫泪成行。菖蒲未开,空悲切。骨碎补、旋覆花、玉藻岩边繁茂。日日盼君不见君……”

狂四郎闭着眼睛仰卧着,仔细品味着小花弹唱的上方歌谣,听得出了神。

去年春天,在京城高濑川一带的小路上,地方歌舞师傅阿春的家里,狂四郎听过几首这种古老典雅的上方歌谣。

——那个女人,不知如今怎样了?

想不到竟从品川妓院的站街妓女这里又听到了那样一味抒情的上方歌谣。狂四郎想起了阿春,那个被他不告而别抛弃的女人。与江户那些泼辣风情的女人不同,阿春长着一张落落大方的面庞,言行举止成熟稳重,是那种只在暗淡的京城街头上才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少妇美女。如果带出京城去,不久就会褪色。狂四郎的脑海里描绘着阿春的模样,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人怀念她的那种风情了。

“官人——”

女人唤道,狂四郎微微睁眼,问道:

“你,是京城女人?”

“是哪——”

小花点头,能面[129]一般不动声色的娇小脸庞,似乎温柔了一些。

“对江户的水土不服吧。”狂四郎眼睛看着屋顶,问道。

小花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官人可曾被女人疯了一般想过?”

“也不是没有。”

“可是因为恋情破裂,脸色才变得这般阴郁?”

“那是你吧?”

小花被说中了心思,那张通透白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微笑。

“官人,现在想必是在想那个离别的女人吧。”

“你的歌让我想起了她。”

“……”

小花睁大了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狂四郎,提议道:“咱去歇息吧。”

狂四郎瞥了她一眼,“可没说这项。”

“因歌生缘呀。”小花突然靠过来,在狂四郎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站起身来。

“我去准备一下,在那边的房间等您来。”小花离开了,狂四郎还仍然那样躺着不动,过了有一会儿。

在狂四郎的记忆中,自己在京城里相识的女子们,除了阿春之外,都是红颜薄命,在可怜的命运的巧合下,悲惨地死去。

在祇园后街邂逅的小姑娘,他被带到她鹿谷的家里,她的母亲病入膏肓,却为了卖身,穿上绯红绉绸的长和服,衬衣里是骨瘦如柴的身体。令人意外的是,他发现她竟是美保代同父异母的姐姐。然而从所司代[130]宅邸的地牢中救出她的丈夫朱子学者松尾内记后,母女俩却都已不在人世。

——母女二人如果不是见了我,也不会遭此厄运!

狂四郎认为正是自己害死了她们,痛悔之情撕咬着他的内心,他消失在雨幕中。

还有——

伏见京桥船场地狱驿的女人,一个人贩子朋友带来一个要卖妻的潦倒武士,她发现那个武士正是当年背叛自己的可恶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在要卖掉自己妻子!她非但没有燃起报复的火焰,反而沉浸在对自己悲惨命运的悲伤中不能自拔。之后,她请求狂四郎救救那对武士夫妇,自己则在拂晓之时纵身跳入了淀川中。

说不定,阿春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呢,狂四郎预感。他赶紧驱散自己心中这种沉重的感触,站起身来。

走到回廊,拉开对面的拉门,卧房里,灯火被调到如萤火般微弱,印着花纹图案的被子,微微隆起,显然有佳人在卧。

妓女,是不允许比客人先上床的。

狂四郎疑惑地上前查看,在视线落到小花的睡颜上的瞬间,吃了一惊。他单膝跪在枕边,伸手到她的鼻下探看——已经没有了呼吸。

掀开被子,在她交叉放于胸前的双手下,有一封信。

狂四郎调亮灯光,抽出了那封信。是京城那个男人写来的。

“……从你的信中得知,你对我越发思念,对我的爱意丝毫未减,我是多么高兴啊……不,事到如今,我感到很痛苦,已无法忍受。我们两人不幸的命运终究是无可奈何的。既然在这个世界我们无法相伴,那么我就接受你的请求,决定只能是和你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初午之日,戌时头一刻,我会在与你初次云雨的一文字屋[131]的房间里自尽。也请你莫要误了时辰——”

看罢这样的内容,狂四郎再次看向女人的遗容——没有一丝苦痛,依旧美丽。

江户与京城相距一百二十余里,他们相信对方一定会在约定时刻殉情自绝,因而自己也甘愿赴死——这种真情非寻常思慕而不能产生。我们确信,眠狂四郎的内心一定会被深深震撼。

是的,从眠狂四郎将印笼送给潦倒武士家的姐弟后进入深川游廓,看上一个叫小花的女人,一直到他和那个小花进去,我们甲贺忍组都只是抱膊远观,静观其变。

直到扮作卖酱郎的一个成员,调查到了那个女人的来历之后,我们才决定采取积极的行动设下陷阱。

一人伪造一封从京城男人那儿寄来的信,另一人则让那个女人喝下一种无痛赴死的毒药。

我们想要利用眠狂四郎内心所潜藏的善念,不断勾起他的伤感情愫,最后将其引到夜晚的街道上。

果不其然,之后,眠狂四郎从松华楼门口现身,走上街道。

月满中天,宽阔的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孤身行走的身影,即便是隔着老远,也不会跟丢。

在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地方,两旁的树影也更加深沉,一抹灯笼的红光出现了,是之前的那个少女。她将药喂给父亲后,为了归还印笼,从太阳落山之前,就一直伫立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眠狂四郎。

眠狂四郎走近,少女小跑着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有短暂的问答,似乎眠狂四郎不仅没有取回印笼,反而又将一些钱用怀纸包起来,递给了少女。

之后,他接过那盏稍稍污垢的灯笼,继续迈步走。

我们打扮成修验道[132]的修行者尾随其后。我们确信,事到如今,计划基本上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

劝那个少女将印笼归还给眠狂四郎,并让她拿着灯笼等在那里,这都是陷阱。点亮的蜡烛,在四刻半之后,就会将眠狂四郎的身体在月空下炸得四分五裂。

我们的心跳突然加快。

一分分一秒秒过去,那一瞬间即将来临,我们也不自觉地拉近了与眠狂四郎的距离。

终于——强敌的生命,只剩下了数以秒计。

我们突然停在了那里。一起肃然而立,屏气凝神:

——这个能使稀世之剑的好手,将会在这里断送他的一生吗?

但,眠狂四郎,突然向我们回转身来。

“啊!”

我们大吃一惊。

蜡烛已被他从灯笼里拔了出来,握在手中。

眠狂四郎轻轻地将蜡烛放在地上,立即向后跃开三四米。

轰隆的爆炸声响起,与此同时,一条火柱也向空中高高喷出。

我们冲破浓浓的白烟,对着像风一般疾驰而来的眠狂四郎,一齐拔出了佩刀。

难道这都是巧合?

眠狂四郎飞奔着,一声暴喝。被当头一刀两断的,是冒名顶替者——忍者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