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纹古锭刀,刀身经多次铸造而有松纹故名之,形制特点是单面开锋,刃比较宽,刀尖厚重,适合猛烈劈砍,刀身带有内弧、刀柄首呈圆环形,既可双手持用、也可单手持握。
接过三尺长的宝刀,东方白扯下一缕发丝朝刀口上用力一吹,发丝立时一分为二飘过刀口。
“好个吹毛断发的宝刀!”东方白暗赞一声,再轻挥一下,试出了此刀的分量。
三四斤!
或许有人会说,阵斩华雄的江东猛虎就拿个三四斤的破刀?
没错!
因为古人自始至终都不迷信力量,无论是锻造兵刃的大师,还是使用兵器的将士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利刃根本不需要势大力沉,在战场上砍下头颅和劈成两半没任何区别,兵士的初始目的是杀人,多余的都是无效攻击,重要的是命中。
利刃的标准是在保证使用强度的基础上,去重就轻,力求一击击中对方要害,速度快到对方反应不过来才是战场上对敌的最理想状态。
即便是挥舞重兵器磨练力量也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所谓练重用轻,力量的增强为的是更好的控制武器,挥舞的速度更快,而不是将轻兵器强行铸造成重兵器,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呆。
另一边,被长槊击中的宇文孤吐出一口鲜血,缓缓转身,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边镇武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况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转身之后,宇文孤终于看清了那个飞槊刺杀自己的敌人,一个英武少年,只见那少年右臂横陈,将长刀贯于胸前。
一个朴实无华的起手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捉刀式,却令宇文孤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同为武人,他自然能感受到那股苍莽雄浑的力量,沉稳如渊却又势不可挡,同样是手持古锭刀,韩轨与这少年表现出的意境完全不同。
不过他却也不惧,边镇武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怕字。
“出招吧!”身后士卒如潮水般涌上,宇文孤大喝一声,周身气势狂涨,一股百战余生的气势笼罩四方。
东方白如临大敌,先是朝韩轨嘶吼一声:“你等去迎击叛军士卒,此人自有我阻拦!”
“好!”
见韩轨应下,东方白将眼中余光转向亲信曲珍:“舍洛,为我压阵!”
说实话,对上一击击败韩轨的猛人,东方白还真没有把握,要是没个心腹压阵,搞不好就要“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想那嬴荡不就是太过托大,在阴沟里翻了船吗?
“晓得!”曲珍重重颔首,端起铁脊长矛作出随时救援的的架势。
曲珍出自凉州大姓麴氏,魏晋之时十分显赫,太武帝拓跋焘灭沮渠凉国之后,担心凉州再生变乱,遂将凉州大族段氏、麴氏、张氏、曹氏……等出仕凉国的大族及百姓三万户迁往六镇及云代之地。
不过这些大族在北镇的生存环境并不怎么好,直到杨钧就任镇将之后,这些“平凉户”才得到任用,曲珍因为“壮勇善骑射”被擢升为鹰犬队副。
也就是东方白的副官,经过一年多的磨合,东方白与曲珍深相亲附,形同兄弟。
曲珍素来忠勇,见他应下,东方白再无后顾之忧,手握古锭刀抡动如飞,舞得水泼不进,口中高呼:“贼将受死!”
一记踏前斩!
宇文孤见势,护住颈侧不闪不避,任由东方白的长刀劈在他的斧刃上。
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宇文孤纹丝未动,东方白反被震得双手颤抖,倒退两步。
一招得势,宇文孤挥起巨斧,绽出惊雷似的怒吼,一记力劈华山,其势如同泰山压顶,狠狠地砸向东方白脑袋。
东方白却是没有过多慌乱,重兵器的优点是“一力破万法”“触之即死”,但是也有不少缺点,重兵器使用者往往难以保证自身重心的稳定,在对战时,出招收招会变得非常困难。
换句话说,招式缓慢是必然的!
东方白足稍点地,侧身一跃,如蜻蜓点水避开宇文孤的攻势,巨斧砸在城墙上,荡起许多小石子。
飞起的石子瞬间将东方白的小脸划开三五道口子,不过此刻他却是顾不得抹开脸上血迹。
躲开宇文孤攻势之后,东方白改变了策略,不再与其正面交锋,而是施展灵猴一样敏捷的身法闪转腾挪,与对方游斗起来。
一旁的曲珍端着杆长矛,专刺宇文孤防御薄弱的颈部、腋下、胫部,从旁牵制,东方白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少了宇文孤这员猛将的牵制,韩轨借助军阵之间娴熟的配合,逐步夺回了战场掌控权,登上这段城墙的百余名先登死士节节败退,后队将士手执两丈长的长叉将叛军士卒抵在女墙上,前队将士枪矛乱戳,刀剑齐上。
顷刻间便将叛军士卒砍杀个干净,杀完人,再将尸体当做滚木、礌石,顺着云梯扔下。
好不凶残!
面对守军如此行为,城下叛军自然是大为光火,但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怀朔西城城墙总共四百丈,任城下甲士再多,也只能采用蚁附、添油战术,双方将士淌出的鲜血将城垣洇得湿滑,原本灰黄的城池渐渐变成赤色。
宇文孤听得身后越来越弱的喊杀声,哪还不知战场形势不利己方,目眦欲裂,大吼连连,挥动巨斧砍向东方白,声势一次比一次猛烈。
但东方白却始终不与他硬碰硬。
纵然宇文孤天生神力,舞动二三十斤的巨斧几十个回合,也是两臂酸麻,体力不支。
“兀那贼子,不敢与乃公一战吗?”宇文孤急得大骂:“躲躲藏藏,蝇营狗苟,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东方白却不回话。
曲端瞅准时机,挺矛刺向破口大骂的宇文孤,宇文孤巨斧正举在半空中砍向东方白,见到这一杀招浑身直冒冷汗,收也不是,落也不是,慌乱间竟是弃了兵刃。
失此良机,东方白顿足长叹一声:“好一招弃车保帅!”
“呔!贼子!”弃了兵刃的宇文孤,大喝一声,犹如雷吼,猿臂从上往下重重落下,死死抓住了曲端刺来的长矛。
一股蛟龙般的力量从矛尖涌来,曲端蓄势已久的攻击被硬生生化解,想他平日里也是生撕虎豹的猛士,可今日遇上此人却是不得不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化解这致命一击后,宇文孤眼神死死盯住东方白,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右手猛然发力一拉一推,曲端措手不及,长矛脱手,踉踉跄跄滚出十余步。
好在他没有受到内伤,曲端落地之后一个懒驴打滚,趁势捡起东方白那杆落在地上的长槊,纵身一跃。
长槊卷起漫天槊影,带着凌厉无匹的复仇之火,直取宇文孤门面。
宇文孤挺矛迎上,他的矛法大开大合,没有刺,只有劈和扫,看得出来,他是将长矛当作开山斧使,这样一来可苦了换成主攻的曲端,似铁脊长矛这等丈八长的兵器可不是凭借身法、走位可以躲过。
不过曲端的长槊却是使得颇有章法,纵横来去无不自如,每每攻敌必救,二将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只杀得天昏地暗,时间一长,曲珍愈战愈勇,宇文孤左支右绌,中门大开,数次被长槊刺中。
只见曲端使出一记凌厉无匹的杀招,漫天槊影笼罩宇文孤颈部。
宇文孤大骇,趔趔趄趄向后避退。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东方白一个翻滚,一记推窗望月,长刀扫过宇文孤胫部,轻而易举斩破胫甲,直接斩入到了骨肉中。
实际上,所谓的披三层重甲只是胸甲、腹甲三层,像是胫甲、护颈永远都是一层。
东方白的突袭太过迅捷,宇文孤还没有反应过来,胫部已是血如泉涌、白骨森森。
“痛煞我也!”宇文孤大叫一声,一时间竟是失了重心,重重地栽倒在地,砸起漫天烟尘。
一击击中要害,东方白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记隼舞撤出战场。
另一边,曲端看准时机,端起长槊高高跃起,宇文孤根本来不及闪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杆长槊落下。
“嗬!”
曲端声嘶力竭大吼一声。
丈八长槊破空而来,如银龙舞!
锋芒一闪!
两尺长的槊锋直挺挺刺入宇文孤腹部,三层甲胄在一瞬间被刺穿,东方白甚至听到了金铁刺入皮肉发出的“噗嗤”声!
鲜血顺着枪缨漫出,宇文孤先是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然后用尽浑身力气,笑骂一句:“这天杀的世道……”
是的,这天杀的世道,有人想活,就得有人死!
无所谓是非、对错!
身处战场,东方白却也没想太多,故技重施,携惊雷之势跃起,直直一刀枭去宇文孤首级。
乌红的血,从宇文孤颈部喷涌向天际,也溅了东方白一身!
“啊~”东方白仰天长啸,左手提敌将首级,右手握长刀,鲜血淋漓的面目让他看起来十分狰狞,宛如一头上古凶兽正在复苏。
“百将威武!”城上守军见东方白阵斩敌将,士气大振,兵士皆是纵声大呼,韩轨目瞪口呆,杨钧瞠目结舌、贺拔胜震惊不已。
敌军无不胆寒。
登城的叛军如同退去的潮水,开始全线溃败,贺拔胜指挥士卒趁势压上……
一刻钟后,西城杀声尽数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