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颖是第一次看见盔甲的施澜生,他让众人都下去。程颖有些惊慌,虽然施澜生一句话还没同她说,她隐隐觉得有些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方福增御兵无能,未能及时清楚拉拢孙唯卓部下,昨日发生兵变。正值征蓼之战最关键时候,事态更加复杂难以控制,若是无人控制局势,怕反贼要和蓼军剩余部队联手。所以,皇上命我带兵前去镇压。”
“什么时候动身?”
“人马正在集结,最晚不过明日清晨。”
“我想和你一起去!”
“此次出征极为凶险,得以雷霆之势解决问题,我不能丝毫分心。你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正因凶险,我才要和你一起。你知道我足以自保,不会拖你后腿的。”
“阿颖,听话。”
“不行,我不能呆在家里成日不知你的消息。”
“阿颖,太子可用的人不多,我带着五万军,皇上和太子如何能放心我。唯一能让他对我放心的,只有将你放在京城。他知道我唯独在意的是你。你在京城,他就能控制我。所以,你不但不能去,还要明白自己在京城里会面对什么。”
程颖冷静下来:“可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必定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担心。”
“我担心的是你。你是个聪明的,凡是不要着急,多留个心眼,多考虑考虑。我不在,你收点性子,别出去惹事。”
“你没有领过兵,第一次就要面对这样的险境。”
施澜生笑道:“阿颖,你还不够了解我。”
程颖不吭声,紧紧抱住。
“此刻知道舍不得了,前几日为何对我横眉冷对的。”
程颖眼圈开始红,就要掉眼泪。
施澜生哄道:“我也舍不得你,所以不管多匆忙,都抽了空回来,你若是这样,叫我怎么安心呢?
程颖眼中泪光点点,颇让人疼惜。施澜生揽着她的细腰,理了理她的头发,亲吻着她的脸和唇:“唉,你这个小狐狸,我该拿你怎么办。”
门外,两个对面刀从都不曾退缩的侍卫开始互相推搡。
付东进推着纪来恺:“你去叫。”
纪来恺:“你为何不去?”
施澜生听见外头说话,轻轻放开程颖:“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多久回来呢?一个月?两个月?”
“放心,最多不过一个月。”
程颖忍着哭,送他出了门。施澜生、付、纪三人一拍马,绝尘而去。
程颖许久都没回过神,回屋后也只发呆。芙蓉和舒秋好言相劝,但此刻两人正在情浓之时,生离之苦自然无人能解。
她问陆臻恒:“我能去送送他们吗?”
“军营重地,不好进。”陆臻恒又想了想:“我方才听付东进说明日五更初,他们开拔,经过悬德门,我想办法带你上城门口,即可见到他们。”
四更天,太子在安庆门给王师送行,说了一大通振奋的话。程颖站在悬德门上等了两刻钟,终于等来了出征队伍。
离得有些远,她隐约看到当头骑马的几个身影有施澜生。
她挥了挥手,天还未亮,城楼上没有灯火,不知道施澜生看不看得见她。
队伍越走越远,她一直呆站着直到天亮,心似乎被完全抽去了。
她以前也曾许久没见施澜生,甚至避开他,是从未有过如此思念,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用情深至如此。
她带着芙蓉和舒秋在京城各地晃悠,打发时间,同时满足舒秋对京城的向往,也为了寻找张文清。
怕自己找错了酒坊,全京城的酒坊都差不多跑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
那日,本是好日头,三人去了城隍庙。芙蓉在庙里供了灯,超度她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程颖也潜心的拜佛,求佛祖保佑那个她亲手送走的孩子能到另一个温暖的人间。
舒秋劝程颖占一卦凶吉,免得日日茶饭不思,程颖摇头:“若只是我一人的事,占上一卦也无妨。但澜生的安危不单是自己的安危,还是国之安危,岂能将此等大事的结果寄希望在两个竹块上。”
回来的路上又去了吃了城东有名的包子,走到西纺街,突然下起了阵雨。雨来的势头很大。
路边有一家酒楼开着门,便进去躲雨。还未到门口,就听得里面有吵闹之声。
原本这个时辰还没到酒楼开门迎客时间,因为一场暴雨,迎来了几批客人。一位二十五六的男子长得中等个头,白色偏方的脸,细长的眼睛,坐在店中间的桌子上,身后站着几个侍从。
接着又有三个着布衣的男子进来避雨。可这个方脸男子不让他们进。
开酒楼的是个女老板,秉着来着是客的原则,出来协调。但这方脸男让身边的人扔出一锭银子:“我原是见你这个酒楼还不错,才进来躲雨。这三人衣着寒酸,岂配与我同处一室?你把这锭银子拿去,下午这个酒楼我包了。”
老板娘三十左右,长得颇为窈窕,笑着劝道:“俗话说前年修的同船渡,客官你与这几位公子也是有避雨之缘了。”
方脸男子不耐烦:“我与你有缘才是,同他们有什么缘法!他们身上脏污的很,又淋过雨,一阵酸味,你让他们出去,否则,我们自己赶人了。”
那三位男子气不过,其中的一个戴着蓝帽说:“京城里,达官贵人多了,也没见的有你这么低贱他人的。这酒楼不是你府上,你能进得,老板娘还没说什么,凭什么轮到你来说我们进不得。难不成你就和那皇上、皇子似的,出个门,要把路都给封了不放人过?”
那人一听得意地笑了,展开手中的扇子:“诶,这你倒是说对了……我呢,也就和那皇上、皇子差不多。”
另一个褐衣男子说道:“你好大的口气。还未曾问您是哪门哪户?”
“你们几个贱民,轮得上你们质问我?去你妈的!再不滚,可别怪我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正骂着,见着三个姑娘进来。那方脸男子看了打头的舒秋,身后的黄芙蓉,又看了最后进来的程颖,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只觉得浑身舒畅,不由的脏话也停了,站起身子,合上手中的扇子,指了指桌子:“几位姑娘,这里坐,坐这里!”
蓝帽男子气不过:“你!”
老板娘见有新客来了,也赶紧上前迎:“几个姑娘可淋湿了?”
舒秋拿出帕子,给程颖擦了擦:“忽然就下起了雨,幸而您这个店开着,也没淋着多少,劳烦在您处躲一躲。”
老板娘笑道:“我们做生意的,哪里能谈得上劳烦,还怕客人们不劳烦我呢。”
程颖三人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方脸男子笑嘻嘻目送三人过去,回头依旧不依不饶:“老板娘,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收我一锭银子还要怎样?”
老板娘又过来赔罪:“这位郎官,开门做生意的,没有赶客人的道理,我们不过一家小店,不比您府上高门大户的,谁来都是客。您这银子,我也不好收。”
“你好不懂事的!你这店我也光顾多少回了,花了多少银子在你们这里。他们几个身上你能赚多少钱,怕是连喝杯茶的钱都没有。”说着指使身边的两人:“去,给我将他们推出去!”
程颖听了极气,握着手中的剑,又想起施澜生说的让她别惹事,忍了忍,起身对长脸男说道:“这位大哥听您的口音,像是午国人,小女巧也是午国的,外面雨大,还望您给小女几分薄面,让这三位公子安生呆着。”
方脸男目不转睛地盯着程颖,只觉得越看越美:“罢了,既然这位同乡美人说了话,便让他们呆着吧。”
转身对手下说:“把我上好的茶叶拿出来,这家店的茶叶我吃不惯。”又对老板娘说:“你去给我泡了,给这三位美人也上一壶。”
程颖道:“不必了,我们方才饮过茶。”
“要的,要的,这可是我们午国留地的高山茶叶。你是午国人,该知道,留地最偏远贫瘠,唯有茶叶是哪里都比不上的。”
趁着老板娘上茶的机会,长脸男也坐在了程颖这桌的空位上:“姑娘是午国哪里人?”
程颖不愿回答。舒秋反问道:“公子哪里人?”
“我?王都人!几位姑娘来京中是做什么?走亲访友,来游玩啊,还是长住啊!”
芙蓉道:“萍水相逢而已,公子不用打听太详细。”
“萍水相逢就是最大的缘分了。两人原本不认识的人,在一个雨天里,同进一个屋檐下,让我得见这么美丽的一位……三位女子,这可是老天爷的美意。”
三人只觉得此男油腻到不行,不再搭话。但这恰恰刺痛了方脸男的软肋!他最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不相信他的“尊贵”身份。
“呵,你们可莫要小看了我。今日你们在这里三生有幸遇见我,以后你们想要攀我这根高枝都不能够。不说在别的地方,就说在午国,就没有我不能办成的事。只要你们肯交我这个朋友,以后你们老家里有人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找我,全部帮你摆平。”
舒秋问道:“哦?请问您是哪个府上的?”
“我?我是真人不露相,但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是么?那为何不敢说自己的身份呢?”
“怕说出来吓着你们,不过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你们就跟我回家去,做了我的娘子,自然我就告诉你们了。”
隔着几桌远的蓝帽公子怒了,站起身:“好你个登徒子,好人家的姑娘,由得你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