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第二天木木对徐磊的态度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横眉冷目，变得和善了许多。
徐磊注意到，她虽然穿了长筒靴，右脚的脚踝处还是明显比左边鼓起来一些，应该是缠了绷带。
直到第三天，木木才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僵硬的问徐磊他们，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托尼在一边帮腔，“一起吃饭吧，也想谢谢你们前天帮忙。”
她笑的很甜，再加上她的长相本来就温柔的让人没有抵抗力，谁能拒绝这样的女生呢？
反正阿凡达没有拒绝，而且直接替徐磊和王梓决定了。
“行啊，吃什么？咱们一起去。”
其实他们三个人也有助手，不过那些助手都是公司派的，所以和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于是助手便留在店里，吃着当天分配的盒饭，而且在店里也方便，有事的话及时联系到。
一行五个人，最后选了一家东北菜馆。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是面面相觑。
说实话，徐磊和王梓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木木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所以多少对这个大小姐还是有一点敬而远之的。
最后还是托尼拿起菜单点的菜。
谁能想到托尼竟然是一个东北女孩儿，说实话，从长相到性格，从说话声音到与人相处的模式，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东北女孩儿。
这倒着实让王梓和徐磊吃了一大鲸。为什么阿凡达没有吃惊呢，因为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锅包肉和酸菜炖牛肉。
王梓好奇地问托尼，“你平时看着那么温柔，为什么会取托尼这么赶时髦的名字？”
托尼捂嘴笑了一下，“因为刚做主播的时候恰好去染了一个头发，颜色很非主流，所以就给自己取名叫托尼了。而且很巧的是，托尼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有一个字是同音。”
“那你叫什么？”王梓刚问完就觉得有一些不合适，又补充道，“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讲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叫周妮。”
王梓恍然大悟，“所以木木叫你妮妮姐，此妮非彼尼啊！”
木木不乐意了，“叫我木木主播！别叫我木木，搞得咱俩很熟一样。”
王梓做了一个鬼脸，我也没想和你熟呀。
还是周妮替木木说话，“你们别在意，木木其实一直是这个脾气。她其实今天是想谢谢你们的，只是不懂得表达而已。”
木木看她揭穿自己的心事，娇嗔道，“妮妮姐，你别瞎说！”
徐磊有些好奇，“所以你们不是参加这个活动才认识的？”
周妮回答说，“不是的，基本我刚进公司就认识木木了，那时候她还不到年纪，不能做主播，所以就在公司乱跑着玩，我们就认识了。”
王梓惊讶，“你做主播有一年了，而你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到年纪？”王梓终于忍不住问木木，“你到底多大呀？”
木木鼻孔朝天，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十八，怎么有意见啊？”
“十八？！”徐磊和王梓同时惊呼出声。
“很奇怪吗，你们两个什么反应啊？”木木瞪着两个人。
徐磊突然想到自己的弟弟，他也才高一，和木木差不多大，两个人大半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还好自己弟弟懂事，才没有长成向木木这么刁蛮。
可能是出于哥哥对弟弟关心的心情，徐磊忍不住问木木，“其实你年纪还小，也不适合这样的大浓妆，为什么每天要把自己装扮成这样？”
木木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徐磊突然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徐磊以为她不会回复自己的时候，木木撅着嘴，用筷子戳自己盘子里的肉，“因为她不喜欢我这样，所以我偏要这样气她。”
“她？”王梓把一块酥肉塞进嘴里，油脂的香立刻充满口腔，带给胃里油腻的满足，“你说的柳经理呀？”
木木别扭的点了点头。
徐磊有些不理解，“你应该很怕柳经理，她竟然讨厌你这样，难道从来没有说过你吗？”
木木继续戳着盘中的菜，肥妞上包裹着的酸菜，已经被她捣出汁水，但她好像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她从来不会告诉我不能做什么，她只会和我说你应该做什么，但是我到底做不做，她就不管了。”
徐磊又想起柳梅在十二层会议室时的样子。
她是那么的怅然若失和无能为力。
她说，“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教她了。也或许是没有精力再去教她了。到了她这个年纪，该明白的道理她都明白，但是选择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
徐磊确信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确有些好奇，这对母女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本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身为女儿的渴望得到母亲的关注，于是故意和她唱反调，结果却换来更加沉默的放纵。
母亲希望女儿一切都好，竭力帮她处理各种麻烦，找人去教她，却不懂怎么告诉自己的孩子，也不懂该如何去爱她。
徐磊问木木，是很严谨的态度，和之前对她的不耐烦完全不同。
“木木从你懂事开始到现在，做的所有决定，有什么事情是你真的喜欢的吗？”
木木紧咬住下嘴唇，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狠狠的摇了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
妈妈告诉她，她该好好上学。可她偏偏选择了辍学，她以为至少这样会换来一顿毒打。没关系，哪怕是毒打也可以。但是妈妈没有理她，任由她退了学，甚至去学校帮她办个手续。
同学都说她的妈妈不爱她，所以临走前，她把那个同学给打了。
于是柳梅只能再一次去学校，解决这个小孩子间的矛盾。
从15岁开始，木木就没有再上过学，妈妈为了不让她烦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让她选择自己的玩伴。
其实她不知道，每次自己选择玩伴的时候，都会去关注她的表情，即使是最细微的变化，自己都会观察的很细致。
第一个人，她看到妈妈微微扬起的嘴角，所以她没有选。
第二个人，妈妈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千一。
她看到妈妈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略显不满的眼神，所以她选择了千一。
但是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其实出了会议室，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选的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
后来木木从千一嘴里听到，自己的妈妈很不希望自己进入公司也做主播，所以她一意孤行，开始在各大直播室里窜来窜去，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主播，也因此认识了周妮。
同时，她也学会了化妆和打扮，每天花大把的钱去买化妆品，买不适合她的衣服，画着不适合她的妆容。
甚至学会了抽烟喝酒。
每当她学会一样东西，在妈妈面前展示的时候，她都会看到妈妈微微隆起的眉头。
这让她感到快乐。一种因心里发酸而引的病态的快乐。
木木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桌上了人都不敢说话，也没有人动筷，连阿凡达都停了筷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只有周妮拿着纸，不停的给她擦眼泪，眼泪沾上晕开的睫毛膏和眼线，晕在纸上，蔓延开，像是致命的毒药，侵蚀着纯洁的白。
木木童年的缺失，也将她侵蚀成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