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茶馆重新开张当日,十分热闹。苏君寒去外跑了一趟回来,似乎又变得沉稳许多。

她在大堂打理茶楼,跟庄筱影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茶馆里来了许多客人,形形色色,尤其是坐在二楼靠近栏杆的那一位。

那人看起来是尽量低调了,只带了一个人在旁边,但在他附近的五桌人都带了刀,每个人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像是来喝茶找清净的。

而且他对面的那位沉默寡言的男子我很眼熟,来京都已经是第三次见。

——湛锦秋。

他显然也不是来喝茶的,一路守卫着对面的男子不被人冲撞,而能让亲卫队队长照顾到这种程度……

不用看我也知道对面那人是沈桉启,琉璃国的皇帝。

他上次去神医谷求医的时候,人还是躺在卧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常色,同人说说笑笑。

庄筱影拿着茶过去了,与人是认识的。

沈桉启抬眸看向她,脸上的笑意温和,“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影姑娘了,没想到你在这里新开了一家茶馆。”

庄筱影一边将托盘里的糕点放了出来,一边说道:“没想到陛下会过来,小店招待不周,还请您不要介意。”

“哈哈……我还要多谢你在神医谷的照顾呢……”

也不知道是否是我多想了,沈桉启看着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爱意。

“早知道小影在这里,我就应该早些来的。”他扭头看向湛锦秋,道:“今日真是凑巧了,对吧?”

湛锦秋低头,“是。”

*

我们茶馆也请了一位说书的,他一上台,变多了一些笑声。我看庄筱影往楼下走,便也跟了过去,见她到了后院有些颓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往常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反应,这次似乎是吓了一大跳。

“小夏啊……”她松了口气。

“不让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又道:“我什么都没以为,你下回走路出声,别和那些魔族学。”

“哈哈……”

她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疲倦,只是我不知道她身上的魔气是从何而来的,扶着她肩膀的同时,帮她消散了一些。

一个人身上的魔气分两种,一种是自身产生的心魔,一种是由极大魔物影响,而被纠缠上的魔气。前一种掌控不好,便会投身入魔,后一种顶多是被影响,时间久了,身体就会产生一点问题。

若是长时间又极大量的沉浸在这种魔气当中,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人族相对来说比较脆弱,这种危险在他们身上,便不大容易被忽视。

可我见方才那两人身上,也不像是有被魔物纠缠的样子……

难道这次是真的障眼法?

庄筱影叹了口气,“我还要去送点东西。”

“方才那一桌的客人?”我打断道,“他们点的东西可真多……”

庄筱影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同我说:“那可是皇帝陛下,排场自然是与旁人不同。”

“我瞧见了,他对你的态度倒是挺和善的。”

“和善……吗?”庄筱影的神情有几分复杂。

眼前的画面一转。

眨眼便回到了神医谷的那个药铺里,在街道上的那一家烜春堂,比河岸边的大上不少,上百的护卫包围在烜春堂门外,屋内自然也挤了不少的护卫。

湛锦秋一脸平静地站在旁边,软榻上的人带着一丝疲色,脸上却在笑,“我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还是多谢了小影的照顾。”

庄筱影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局促。

她根本没想到每日来买药,同她说话的那位老人家,实际上才四十多,而且是当今圣上。惊讶的同时,心里也觉得庆幸,好在“老人家”这三个字她一直是放在心底里喊得,并没有直接说出声。

“陛下……”她是修炼之人,从小长在神医谷里,所以对宫廷礼节,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将将行了个礼,“恕民女眼拙,未曾识出真龙之躯。”

“小影这就生疏了。”他连忙让人去扶起她,他的气色果然是比之前好上许多,但总体来看,还是有些病态,相较于寻常人更虚弱一些,“刚来神医谷那段时间,这医谷里的人也推脱着不给医治,若非是小影心善,几次劝慰我,我也熬不过那样的病痛,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别的,是有一事想问问你。”

庄筱影抬眸,对上了中年男子的眼睛,就见对方笑着,“你可愿意同我回宫?”

回宫?

做什么?

宫里缺她这么一个药师吗?

她茫然的同时,听到旁边有个公公提醒,“小影姑娘,陛下身边常无贴心人伴驾,神医谷的谷主也说,这病根虽是调歇好了,但身子还得慢慢的补回来,若是有小影姑娘在旁陪伴,想必陛下也能过得舒心一些。”

庄筱影如同听见了晴天霹雳,噗通一下当场就给跪下了。

她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匍匐在地上说道:“殿下,民女惶恐!”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民女……民女……”

逼人的质问在耳边响起,“怎么?你不愿意?”

“民女身份卑微,实在是不敢多想……”

“只是让你进宫陪朕。”

“……”

她抬起头,看向对方的同时,脸色都是惨白的,双手在不断颤抖,说不上正常的话语来。

沈桉启垂眸看了一眼,良久,脸上又浮现了一丝笑意。

“好了,你不愿意,朕也不强求。”

我从她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原来庄筱影先前已经被要求过一回了。

也难怪她现在一脸为难的样子。

“他们桌还有东西吗?”

“啊?”

“我送过去吧。”

庄筱影看着我,忽然一脸感动,“小夏……”

她起身抓住我的手,说道:“你终于肯动一下了啊!我以前养的猪都没有你不爱动弹。”

“呵呵。”我道,“您还养过猪呢?”

“就养了两回。”

“……”

“除了你,就是一只小黑猪了。我给它取名字叫小黑……”

“我谢谢你。”

*

这桌点的东西可太多了。我直直送了三回,才给他们送全,第一次沈桉启的神色有些失落,后来越发地明显,直到我说,“点心齐了。”

他才忍不住开口问我,“那位小影姑娘呢?”

“她累了,在后面休息。”

“哦……”

沈桉启看了看桌上的糕点,说道:“不如让她一同来吃吧,我与她也算是老相识,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光。”

我还没说什么。

湛锦秋得到了命令,已经准备起身。我眼疾手快一个压住了他的肩膀,暗暗使力把他按住。

湛锦秋大约也没想到我会直接上手,拧着眉头一时不解地看着我。

我同他笑了一下,“不必了。”

我扭头看向沈桉启,说道:“干活期间不能与客人闲谈,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她一个干活来的,若是不懂规矩,是要随时被赶出去的。我们东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沈桉启脸上的笑意压了下去,四周的目光都一同看了过来,甚至已经有人抬手,压到了剑身上。

氛围变得有些不妙。

但好在他没有当场发作,“这样啊……那便算了吧。”

他抬手喝了口茶,同对面的湛锦秋说道,“锦秋啊,这里的茶水尝起来,也没有方才那么香甜了。”

湛锦秋闷着不说话。

“是因为方才的那杯茶是小影泡的吗?总觉得特别好喝呢。”

湛锦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