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仇县衙投申状 李四狠心毁证据

次日一早,翠喜主动打扫院子之后,到厨房做了几个人的饭菜。徐钰等人见翠喜如此勤快,又不似昨日来时疯痴,都心中欢喜,唯有秀容对翠喜心生疑惑。自此,翠喜就进了徐府,秀容找机会探出翠喜悲惨身世之后,更加痛恨盐帮付舜升一伙儿,打定主意将此事埋在心里,不向付舜升密报。

酉时三刻,玄光带领上次一位与自己同去付宅的那位护法,骑马赶奔舵主李四家。离李四家尚有二里多路,玄光让护法等候,换上夜行衣,腰插匕首,背着纸笔墨砚的小包袱,轻身熟路悄悄潜伏到李四家宅,见四处无人,一个纵身上了房顶,看看四下无有动静,跟着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入李四屋门下。

玄光侧耳倾听,屋内只有一个女子清唱。原来,付舜升知道是邓二檩失踪,定是李四暗搞鬼,为惩罚他,命他监做“坨地头”,此时节正带队在外贩盐,家中只有看门人和刚刚被他赎身出来的眉儿。此时,屋内唱歌的就是独自在家的眉儿。

玄光知道屋内女子虽说青楼出身,但李四对她亦甚为着迷,说不定也能知道些内幕。想到此,玄光黑布蒙脸,拽出匕首,轻轻一推门,“噌”地一下,跳进屋内,将匕首搭在女子脖颈上,故意粗声粗气说道:“别动!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听到没?”眉儿吓得一抖,险些被匕首划破,她浑身哆嗦,颤声说道:“好汉,好汉。您问什么尽管开口,绝不敢有半点欺瞒。”玄光说道:“李四等合伙杀人抢银之事,你可知否?”眉儿回道:“略知,略知一二。”玄光又问:“可会写字?”

眉儿急忙答道:“会,会。只是,纸笔在书房。”玄光呵呵笑道:“不妨,我自带来,你写就好。”说完话,将小包袱放在桌上。眉儿此时只得展开笔墨,将李四那天深夜背回银子以及当时所说的话,都一一写了下来,并摁上手印。玄光看了看,问道:“你说李四还带回几条印有盐帮印记的的银袋,现在何处?”眉儿说道:“李四让我丢掉,我怕事发后惹祸上身,所以就悄悄压在屋外柴垛之内。”玄光点点头,将眉儿所写供词仔细收好后,依旧刀押着眉儿说道:“且带我取来。”眉儿领玄光取出银袋之后,玄光说声:“有劳。”嗖一声上了房顶。

眉儿只觉得背后一阵风,黑衣人已然不见踪影,吓得她赶紧跑回屋,拴上房门,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害怕,因此一夜未睡,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跑回“红春楼”,谎称因李四不在家,怕看门家人对她起了歹心,暂住“红春楼”,经她死说活说,老鸨子才勉强容她住上几日。

玄光回到徐府,径直来到王天仇屋内。“大哥,李四并不在家,但他老婆在,这是他老婆写的供词,这是她交出来的银袋,正好那个杜重六口供相符,明日就可去县衙告状,看他如何抵赖?”王天仇点头称是。

第二天早饭罢,王天仇请徐钰来到书房。到了书房之后,徐钰翩翩下拜:“小妹,给玄瑛兄长见礼。”王天仇急忙回礼:“大小姐不必多礼。”说着话,王天仇拿出几个印有“徐家盐帮”的银袋,以及昨日眉儿写的供词,放在桌上。“这些是张三、林四、杜重六、牛儿四人合谋杀死邓二檩,抢走银子的证据。对,还有那个杜重六,已然答应在公堂之上如实供述。目前人证、物证俱全,愚兄想这就去趟县衙,替邓二檩伸冤。”徐钰看过眉儿供词之后,点的点头:“兄长深谋远虑,如今铁证如山,兄长可以找找衙门熟人,岂不更有把握?”王天仇拱手:“大小姐所说甚是,愚兄这就去一遭。”自徐广杰在狱中点破王天仇身世之后,徐钰对王天仇从最初的敬重又增添了几分喜欢。王天仇王天仇收好一干物证,牵马出府,朝县衙而去。

王天仇到了县衙,对衙役打听典史李立。衙役告诉王天仇,李典史随县太爷外出,需过几日才回,王天仇告谢后,索性就到县牢看望叔父徐广杰。徐广杰见王天仇探望自己自然高兴,王天仇不愿给徐广杰添加忧愁,只说自己特地看望叔父,爷俩聊近一个时辰之后,打马回府。

就在王天仇等待李立回衙门的这段时间,盐帮却又出了几件惨案。

眉儿躲到“红春楼”不过三天,舵主李四贩盐归来,进门之后,看门家人说夫人前两天一早就匆匆忙忙出门去了,临走留下话来“老爷若是回来,请他到‘红春楼’寻找。”李四一听,肺都气炸了,心里暗骂眉儿真是风流坯子,自己将她赎出来,只因自己奔忙冷落了他几天,怎的又去重操旧业。李四急忙忙赶到“红春楼”,眉儿见到李四,像只鸟儿一样,扑到李四怀里,嘘寒问暖,生生地将李四心头怒火霎时间浇灭。眉儿向老鸨子道谢之后,拉着李四往回走。路上就将一个黑衣人如何逼迫她写了供词之事,一五一十说给李四听,为了怕李四埋怨,她没有说让黑衣人拿走盐帮银袋之事。尽管如此,李四也是听得满头是汗。可看到眉儿楚楚动人的俊俏模样,李四真是舍不得打骂,只得让眉儿先独自回家,自己转身找把头张三商议对策。

自遭遇“阴差”之后,杜重六确实像换了一个人,再不似原来般耍钱、吃喝,遇到盐工累倒,非但不棍棒交加,反而让其他盐工搀扶一旁稍事歇息。杜重六如此行事,引起了林三的怀疑。林三多次询问杜重六为何变成菩萨心肠,杜重六只说是鬼差给自己托梦,让自己积德行善,赎减罪业。

李四找到张三之后,二人走到盐场办公房内密谈。张三看李四神情不对,打趣问道:“李舵主,您这是刚到家累着了?”李四锤了张三一拳:“你小子,没娶媳妇怎知有了媳妇的苦啊。你嫂嫂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啊。你小子诡诈的很,快替李爷想个对策。”接着,李四就把眉儿被黑衣人威逼写下合谋杀害邓二檩和抢银的供词之事,说给了张三。张三闻听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门儿,说道:“李爷。听你说完,小弟觉得这个事着实不简单。与咱们一起合谋的那个杜重六,这几日既不喝酒也不耍钱,对待那些盐工更是如同活菩萨一般,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今日趁着你在,咱俩审一审这个杜重六,让他吐个实话出来!”李四点头应允。张三出去,工夫不大,就把杜重六叫了进来。

张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杜重六,张爷当初抬举你,让你跟在身边,全因你是一条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如今怎的,想吃斋念佛了?今日当着李舵主的面儿,你小子敢不敢再光棍儿一回,把你如何梦到鬼差的,给我们说上一说?如果不敢照实说,你小子就不配叫杜重六!”杜重六一听张三此番言语相激,又情知今日非吐真言不行。索性就将那日夜间见到鬼差,鬼魂拦路,细数合谋杀害邓二檩,以及交出银两、银袋的事和盘托出。

张三听完,假意拍了拍杜重六的肩头说道:“兄弟,你且暂回。给咱撑腰的是锦衣卫姬大人,无妨,无妨。”杜重六走后,张三对李四说道:“李舵主,常言道纸包不住火,事已至此,您该向付帮主禀报实情了,看看能否求求姬大人替我俩遮挡遮挡?否则,你我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李四焦急说道:“可,你我二人如何能够到姬大人的边?”张三一听李四话语,正中下怀,连忙说道:“对呀。你我速向付帮主禀告,请他找姬大人出面调停,方为万全之策。”李四此时已然六神无主,点头同意,二人奔付舜升府宅而去。

二人到了付舜升府上,付宅把门家人亦是盐帮弟子,见二人慌慌忙忙前来,立刻招呼道:“李舵主、张把头,可是找付帮主?小的进去通报。”二人点头,把门家人立刻往里飞跑,工夫不大,家人说道:“付帮主请二位书房相见。”二人答应一声,急忙走进院内。

付舜升见二人急匆匆进了屋,禁不住眉头一皱:“你二人跟着本帮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今日举止怎的如此失措?”张三不等李四开口,“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我二人罪该万死,肯请付帮主搭救!”李四一听张三此言,也赶紧跪倒附和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付帮主搭救!”付舜升冷冷地看着二人,半晌才开口道:“你二人是因杀死邓二檩,抢走盐银之事而来?”。二人心中一惊,吓得不敢抬头。

付舜升又缓缓说道:“你二人做了此事,仍能从容不迫,本帮主却也佩服你俩胆识,也就替你们遮盖过去。现今,你二人如此慌张无措,莫非此事东窗事发?”张三、李四听完付舜升一席话,更是心里直打哆嗦。到底是张三刚强些,既然付帮主都已猜出来,自己索性就不再隐瞒,将此事前前后后,以及眉儿写了供词、杜重六对“鬼差”诉说案情之事,尽数说出。付舜升听完,火气冲天,走过去就给了二人一通嘴巴。

打完之后,付舜升说道:“两个蠢材!当今江浙衙门对纪纲纪大人与姬大人都颇有怨言,因盐帮免了他们的月例银子,他们对我帮亦是怀恨在心。若此事被县衙拿住把柄,不但你俩脑袋保不住,更会牵连盐帮,耽误姬大人募银。目前趁此事还未抖落出来,你二人今日务必斩草除根!若不是念在你二人对本帮主还算忠心,早就把你俩斩草除根了!”二人听了,如捣蒜般连连磕头,嘴里不断说着:“多谢帮主开恩。”付舜升对二人喊道:“滚!办好之后,速来禀报!”二人急忙爬起身,跌跌撞撞出了付宅。

二人赶回盐场路上,张三对李四说道:“李舵主,看来这次非下手不行!不知你可舍得?”李四无奈回道:“不舍得能如何?你我保命要紧!”张三嘿然一笑。回到盐场之后,已是傍晚时分,二人各自依计而行。张三准备好酒肉,预先在酒内下了药,然后叫杜重六与牛二来盐场公房吃喝。三人进屋之后,牛二主动将酒倒上三碗。

张三端起酒碗说道:“二位兄弟,我张三自幼无父无母,更少兄弟姊妹。如今能有你二位体己兄弟,真是张三造化。来来,为兄敬二位兄弟一碗!”那杜重六听张三说的热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牛二到底是圆滑些,笑着说道:“小杜好不晓事理。既然把头屈就认我俩为兄弟,岂有不先敬哥哥之礼?”说完,他端起酒碗,恭恭敬敬对张三做了个敬酒姿势。

张三假意嗔怪道:“牛二兄弟,俗话说‘要想好,大敬小。’你如此推诿,莫非不愿认我这个哥哥不成?”牛二满脸堆笑:“哥哥如此待承小弟,小弟岂能推诿?但凡事都有个尊卑长幼。哥哥只消抿上一口,也不枉了手足规矩。”二人长在相互推辞间,杜重六突然向后一倒,不省人事。牛二早料到张三杀人灭口这一手,他见杜重六着了道,急忙将手中酒泼向张三,跟着一个箭步就窜到门口。

岂料门口李四早暗中埋伏,一见牛二要跑,手中棍棒一挥打向牛二,牛二应声而倒。李四进门踢了踢牛二,口中说道:“本待让你喝碗酒好好上路,哪知你如此不识好歹,费了李爷些气力!”张三李四二人将肉尽情吃完,趁着天黑,将杜重六和牛二尸身,一一抬到悬崖边,绑上重石推下海去。

二人气喘吁吁歇了一些之后,张三笑道:“呵呵,李舵主,该去收拾你的眉儿了。”李四无奈点了点头。二人到李四家宅已然子时,李四敲敲门,睡眼惺忪的矮胖家人问明白是李四回到家来,立刻打开门。这个矮胖家人是李四表弟,虽说举止粗鲁,对李四倒还是忠心耿耿。李四让他回去睡觉,自己假意转身掩门。

待家人回屋之后,李四招手让张三进院,二人悄悄走向后院,李四屋中。眉儿听到李四回来,披衣开门,不防李四一手捂嘴,一手掐住其脖颈,将眉儿摁倒在地,眉儿扎挣几下,渐渐四肢俱软,眼见没了性命。张三、李四将眉儿连同她的衣裤,一股脑塞进预先备好的麻袋之内,抬到门外。

反手关门之后,趁着月亮地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将麻袋抬到事先荒坡之上,向下一推,可怜水嫩嫩的眉儿,就此难见天日。

处理完眉儿,二人甚是劳乏困倦,晃悠悠走到盐场公房,趴在桌上一觉睡去,不觉天亮。二人醒来时众盐工各自忙活起来。大家见李四、张三从公房走出来,虽都暗自纳闷:二人来的如何这般早?但仅仅一念而过,都未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盐工们发现自那日一早看到张三之后,张三都会早早来到盐场,但杜重六与牛二却自那日起却再未露面。众人虽是纳闷,终究怕惹祸上身,故无人敢问。再加上杜重六与牛二都是父母早亡、六亲无靠,所以没有苦主替他二人出头来盐场寻人。对于眉儿,李四只告诉自己表弟,但有人问起,只说眉儿偷了李四银子出逃,何时逃走并不知晓。盐帮平白的失踪了三个人,根本没引起多大涟漪,但王天仇他们苦苦寻来的证据,却就此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