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者与少女
北方三月的夜晚仍旧寒意刺骨,风中夹带着豆大的雨滴,打在林间。一名少女披散着长发,面容狼狈,低低地喘着气,凌厉的眼神在黑夜中异常明亮。
仔细看去,少女的四周有四人躺在血泊之中,凌乱的痕迹表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还有一人站在树枝上,低沉的男声响起,“幽罗,你可要想清楚,背叛临渊的下场。”
少女伸出右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左手握紧弯刀,“虽死无悔。”
话音刚落,电光火石之间,男子抽剑刺向少女,少女侧身堪堪躲过,弯刀流转砍向男子后背,男子似乎早有预料,长剑迅速拦住弯刀,瞬间刺中少女胸口。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又怎么能杀得了我?”说罢抽出长剑,鲜血随剑尖滴落,汇入雨水,少女倒地,缓缓闭上眼睛。
此时一道响雷劈下,旁边的树上着了火,红光在风雨中摇曳。
男子低头看了眼少女,终是转身离开。
平县是北方的一个小镇,离京都不近不远,鲜少受外人打扰,说起来无甚特殊之处,沈盼也不知道三年前为何会走到这里来暂住,还一住就是三年。
但每日采药研习医术,偶尔给村民瞧病的日子,倒也怡然自得。
因着沈盼看病从不收银钱,总是药到病除,又得村民们偏爱,虽是姑娘家,时间久了,竟得了个“小先生”的美称,周遭的人便都知道平县有位医术高明的“小先生”,居于杨树林后一茅草小院。
这日进山采完药,见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沈盼就知道大雨要来了,索性自己独来独往,倒也不必着急赶回家,于是便找了个山洞生火躲雨,到第二天放晴时才背着竹篓下山。
刚下过一夜的雨,山间小路泥泞难行,沈盼放慢了脚步,挑着稍好些的道走。
走了一会,见前面有棵树倒在路中间,树干还有些发焦的痕迹,看来应当是昨晚被雷劈中起了天火,还好下着大雨才没蔓延开来。
沈盼正打算绕开树走过去,就看到地上有个人,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走进一瞧才发现像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身上和脸上都满是血污和泥污,看不清长相,衣服虽破乱不堪,却不像是寻常人家所穿。
沈盼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有呼吸,人还活着,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沈盼卸下竹篓,放在一旁,走到附近寻了些树干,用绳索捆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又将少女抬到上面,背起竹篓,拉着少女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打开院门时,门前串铃碰撞出清脆响声,沈盼将少女拉到院子里,放下竹篓,扛进了茅草屋内。
茅草屋不大,沈盼用一张粗布当作帘子,将屋子搁成了内外两间,内间居左靠北,放置了一张床和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屋门口正中放了一张长木桌,靠南的外间都用来放置各类药材。
沈盼拿了张草席垫在床上,将少女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草席上,开始检查伤口。
少女身上各处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最严重的一击在胸口,从伤口来看,像是长剑所伤,流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
沈盼到院中井口打了清水,为少女擦拭干净伤口时,找了些止血消炎的药草研磨后涂在伤口处,正在包扎时,听到铃声响起,有人来了。
沈盼从内间走出,拉好布帘,走至门口,正看到小满手拿纸包跑进来,“沈姐姐,我给你送大饼来了,姐姐刚烙好的,还热乎着呢!”
沈盼微微笑着迎上去,接过小满手中的纸包,“有劳你跑这一趟了,最近天凉多变,我做了些驱寒的药丸,你带回去给你姐姐吧。”
沈盼将纸包放在屋里的桌子上,走到旁边去拿了些药丸,装在葫芦里,走出屋门。
小满在院中探头探脑的,一下就看到了院子里用树干做成的担架,兴奋地跑上前去看,“沈姐姐,这是什么呀?好像能坐人上去,但就是没法动。”
沈盼走到旁边,将葫芦交给小满,“这是给病人用的,别玩了,快些回去帮你姐姐吧。”
小满接过葫芦,天真地笑道,“没事,这会子买饼的人不多,而且面都和好了,要做也快,姐姐看你今天早上没去,就知道昨晚一定又是睡在山里了,所以特意让我来看看。”
沈盼温和地笑了笑,“回去帮我谢谢你姐姐,近来卫公子还时常去找你姐姐吗?”
一听到卫公子,小满一个激灵跳起来,“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沈姐姐,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去保护我姐姐!”说着风一般地就跑回去了。
沈盼走到院门前,看四下无人,又看到三年前在院门前种的那棵杏树已然漏出了花苞,也不知今年会不会结杏子。
沈盼望着杏树,思绪飘向远方,过了一会,关好院门,又回屋里继续给少女包扎,包扎好后,就到院子里将竹篓拿进屋,继续捯饬自己的草药。
少女是在沈盼带回来的第三天早上醒的,那天沈盼正在记录草药的药性,听到内间有声响,便起身去查看。
刚拉开布帘,少女的一双眼睛就警惕地朝沈盼看来,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突觉不对,立刻低头看去。
沈盼走到一旁,将弯刀递给少女,少女迟疑地接过来,还是没有放下戒备心,见沈盼上前,立刻抽出弯刀放在了沈盼的脖子旁。
沈盼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继续拉过少女的手把脉,“脉象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多修养即可。”说罢便起身到外间继续写自己的草药记录。
少女起身打量起四周,这里看起来像个茅草屋,布置简陋,药草倒是堆了满大屋,这个人难道是大夫?昨晚自己被刺中,却没有死,是被她给救了?
少女走到长桌前,定定看着沈盼,沈盼仿佛没注意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半晌后,少女开口道,“多谢。”
沈盼依旧没抬起头看少女,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