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苑白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明,但她依然死死握着那柄长剑,剑锋用力插进被尸血染红的泥土,支撑着她的精疲力竭的身体。
厮杀声近,她的一位副将眉宇间露出急迫,架着她的手上运力,往后拖拽,妄图将她先行带离。
可是这个高壮的男人用尽全力,竟然没有挪动一个重伤的女子分毫。
腥咸的风吹动她额前散出来的碎发,露出张满是污血的脸。
人人都道她是西虞唯一的女将军,当今皇帝的得力干将。
因为手上人命无数,便从敌军那儿得了个“白罗刹”的名号,而受她庇佑的西虞百姓也十分给面儿的尊她一声“白公子”。
但是鲜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更加不知道,能止小儿夜啼的窦苑白,其实长得很好看。
瑶鼻小巧,红唇齿白,有张显小的鹅蛋脸,笑起来嘴边甚至会浮现出两个浅浅酒窝,天生就生有几分娇俏甜蜜。
窦苑白的双目阖实,复睁开。
布满血丝的眼扫过并肩作战的每一张面孔。
来时两万大军,此刻仅剩她目光所及。
敌军的战鼓声持续冲击着残余将士的耳膜,可是谁的脸上都没有怯懦。
刘虔单膝磕地,再次求她离开。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窦苑白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唇齿之间尽是鲜血,目光里却有无法挪转的坚定。
“他们杀我副将,定要拿百条人命来偿!”一字一句,带着滔天的恨意,如重鼓落下,“窦家,没有败将。西虞,没有逃兵!”
她振臂高呼:“尔等可愿与我战到最后一刻,直至身死?!”
窦家没有退缩的士兵。
寥寥数十人,呼应声亦有雷霆之势。
“将军当然能杀百人,可是千人呢?万人呢?这突然杀出来的伏兵将军难道还不能明白吗,这是陷阱,他们要擒的只有您啊!”
刘虔眼中有一瞬悲痛,他也想替兄弟报仇,和将军奋战。
可他还不算糊涂,他要保下他们唯一的主将。
敌军不过百米将至,没有时间容他犹豫了。
须臾间,刘虔弹指点在窦苑白的耳后。
“将军想杀的人,我替将军来杀。将军想报仇,我来报。”做了想做的事情,刘虔的语气松快极了,他甚至笑出声来,“您总说,不想当将军的副将不是好副将。今日,便容属下斗胆一回,过把将军的瘾。”
年轻的女将军晃了晃身形,倒下前目呲欲裂的瞪着刘虔,似是不能置信似是怒不可遏。
最后“砰”然一声,摔在了尸堆上,只有那双眼睛不甘心的挣扎着未完全闭上:“不是,我让你当别人的将军谁让你当老子的将军?!”细弱的声音一出又立刻被风割碎。
刘虔蹲下来解下了她的战袍,取走了她的头盔。
“此去一生,将军珍重。”
她逐渐阖上眼帘,呼吸不甘心地平缓下去,终于陷入了一场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