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九岁的张小玫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想着就很有意思。只要耍朋友,真真假假也许就弄假成真了。她越想越好,就说,“健哥,只要你需要,让我做啥都可以。”

曾健交代她咋配合演戏,又去给佟远斌讲了。佟远斌回来宣布大功告成,转过周末一家人在家等着看他女朋友来。

曾由美最心急,早早的就来了,她一会儿就到窗边看着,嘴上还嘟囔,“咋还没回来?”

陆可维看看表说,“是呀,两点已经过五分零二十秒了。”

佟远斌怕曾健又变卦,也在着急,听他说这么精准,心里说这个上海小赤佬!这时外边传来摩托车声,大家都站了起来。张小玫一进来看见这场景,紧张地低着头。曾由美上前拉着她的手,自我介绍说是双胞胎妹妹。

介绍到陆可维说是妹夫,张小玫看他年龄大得多,咋会是妹夫。曾由美解释说,“你妹夫在我们几个中间最成熟。”

他讪笑着说,“过奖了,过奖了。”

“啥过奖了,你本来就年龄最大嘛。”

陆可维说这媳妇心直口快让人尴尬,把张小玫惹笑了。曾文珏准备下厨做饭了,她又主动说我来帮忙。曾由美说,“哟,你才来就这勤快,不好吧。”

张小玫笑笑说没事儿,曾文珏说:“亮亮你的厨艺,以后曾健就有人照管了。”

佟远斌拍了拍曾健的肩,认真地说:“你可好好待人家。”

曾健心想这都是你们给我套的枷锁,他苦笑了一下说,“生活啊,生活。”

“你真的喜欢她?”

曾由美这话无疑在揭他的伤疤。陆怡萍结婚后,曾健有过想死的感觉,他能理解田蓉生喝酒精寻死的样子。曾健人没死,但感情已经死了。姐姐妹妹都嫁人了,作为家里的男人,他也高兴,可让他重新找女朋友,一时还没转过弯。他想对付一下了事,他们却当了真。曾健说,“这该我问你们。不是你们非要我谈恋爱吗?”

陆可维插话说,“感情是一步一步加深的,开始是我们非要你,到最后就是你非要她了!”

这慢悠悠的上海话把大家都说笑了。张小玫跟着哥哥长大,家里冷清,曾家把她当成公主,热闹的场面让她很温暖!曾健送她走时,还沉浸在一时的幻觉中。走到河边,张小玫有些恋恋不舍,问曾健感觉咋样?他想了一下说,“你做的菜很好吃”觉着应该表扬她,又说,“今天你扮演这个角色,很成功。”

张小玫拉着他的胳膊问:“我是在扮演角色!很好吗?”

“是啊。”

“我是在扮演,可我很用心的。”

张小玫也是用心说的,曾健说看得出来。她还想说什么又呑了回去,两人默默往前走。

夏夜的沙河一点也不宁静,此刻的河水是浑浊的,也许上游正下着大雨。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和树枝,偶尔还可以看见的蔬菜瓜果,让人看着不舒服。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却在云层里穿行。

张小玫看着她问:“健哥,你在想啥?”

“我在想,为啥人间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张小玫不知道他指啥,他说,“我曾经喜欢一个姑娘。”

“我晓得,是新华棉纺厂的厂花。”

“还有你不晓得的,她是陆可维的妹妹。”曾健叹了一口气,忧郁地说,张小玫一怔问,“是你妹夫的妹妹?”他点了点头说,“她却嫁给姐夫的战友。”

这关系也太打搅了!她傻傻的看着曾健,希望从这些离奇的故事中听到点什么。曾健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却空梦一埸。”

张小玫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人,个性张狂啥事都并不在乎,可偏偏喜欢上一个人不能舍弃了。优点变成固执那就不好了,她觉着自己应该改变他,她深情地说,“你说人有梦想才有意义,我也有个梦想。”

曾健看着她,她却扭过头看着天上。月光隐藏了曾健脸上的不安,他说,“小玫,我们说好的是在演戏!”

张小玫垂头瞄着他,缓缓地说,“我是用心在演,一起实现这个梦好吗?”说完仰起头,好像是对月亮许愿,眼泪噙满了泪水。

“帮你实现这个梦,我不能,我不能!”曾健喃喃地说,话音未落,张小玫扑到了怀里,紧紧抱住,头抵在胸膛上说,“你要了我吧……要了我吧……”

曾健一时不知所措。她唯一的哥哥在劳改,她无依无靠。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演戏,面对这个激情滚烫的青春处子,曾健用了力把她抱紧。桥下的水越来越大,天上的云彩挤在了一起,月亮仿佛害羞似地躲进了厚厚绵软的云絮里。

曾健耍了个女朋友,骆一鸣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家对陆怡萍说,“我一直担心他因为你拒绝婚姻。”陆怡萍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心里翻腾着曾健的名字。

曾文珏心里一直不踏实。她觉得小张姑娘眼光闪烁,好像藏着啥秘密,佟远斌说不觉得呢。

“你素来心粗,哪看得出来。”

“你家又不是啥豪门显贵,她还能有啥不良企图呀?”曾文珏觉着不是这方面,佟远斌又说,“我看曾健未必会接受。”

曾文珏也这么想,可又怕戳穿,心里一急肚子剧烈疼痛起来,她难受地捂着。佟远斌吓了一跳,抱着她要去医院。疼了一阵又缓了过来,佟远斌说她成天守着医院,该去查查啥原因。

白天佟远斌正在看材料,曾健进来问打不打搅他,他有话要说。他觉得只有姐夫可以说说心里话了。曾健说张小玫压根儿就不是女朋友!是来扮演一下,可是……

“可是她却弄假成真了?”佟远斌说完,问他现在打算咋办?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一口回绝,她肯定受不了。你不晓得,她哥哥就是上次跳舞被判了两年,正在服刑。她无依无靠,真动了心。我怕她像我一样……”佟远斌问什么像你一样?他说,“我的意思是像对陆怡萍那样痴心不改,那对她的打击一定会很重,万一出啥意外可就麻烦了!我也想不出啥办法,所以来找你。”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回绝小张姑娘?”

“对。”

“如果你喜欢她要我帮你,我一定绞尽脑汁,你要我帮你去伤一个姑娘的心,不可能!”

佟远斌说的时候故意鼓着眼睛,营造出吹胡子瞪眼的感觉。假装生气,实则是逼他赶快结婚。“对,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曾健不等他说完站起来走了出去。正好骆一鸣要进来,想招呼他,他却视而不见。

“你小舅子来做啥?气呼呼地。”

佟远斌准备在曾健缠磨时说服他,没想到这小子起来走了,假生气变成了真生气,他气呼呼地说:“别理他!”

陆一鸣听了原委,心想曾健也遇到这种事。他说:“这不是把人家姑娘给坑了吗?”

“谁说不是呢。”

两人感叹一番也想不出办法。陆一鸣说他来是为了他的前途,佟远斌笑着说,“听这口气好像能提拔我似的!”

“我虽不能提拔你,但可以给你搭台阶。”陆一鸣问他想不想调到局里去?他问做啥?

“做办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