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周梓萱把自己想象成男人是因为她想依附强者，没想到原来是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身上的特质属于男性。
华国的女孩们似乎总是不同程度地把自己困在笼中，有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供人欣赏，也有人用条条框框规训同类，周梓萱这种，原本都已经跳出了笼子，却还带着囚犯的视角看人，也是有些可悲。
“你是女生。”姜婵媛踮起脚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健壮不是男生的特点，它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特点，否则为什么会出现女运动员？拥有强壮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我觉得越来越多的女生像你这样才好。”
“可她们都说我是假小子。”周梓萱表情稍有松动，但还是紧绷着。
“她们？谁？”姜婵媛挑眉。
“小时候……我们小区那些女孩子，她们不爱跟我玩，说我像小男生一样，又脏又臭，她们就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玩过家家，我看她们那游戏才无聊，还是和男生玩过瘾。”
姜婵媛失笑道：“就因为这么大点儿的事情你记到现在？后来也没有女生愿意找你玩吗？”
周梓萱皱起眉头，回忆道：“也、也有吧，我小学时候最好的朋友是我同桌，她就是个女生，我和男生打架打破皮了她还给我贴创可贴，我记得她给的创可贴特别可爱，还带小花纹。有男生欺负她我也帮她打回去。”
“很美好的友谊。”
“后来……”周梓萱语气低落。“上了初中以后，我们俩不在一个班，我刚开始总去找她玩，就有八婆造谣，说什么我是拉拉，喜欢她。她确实长得特别好看，但我就是拿她当好朋友，没有别的想法，谁知道别人信了，她也信了，叫我不要再找她了。当时我就觉得挺没意思的，那帮女生就知道瞎BB，还不如和男的一起玩，至少他们没那么多事儿。”
“不不不。”姜婵媛摇摇手指。“那只是你见过的男人还不够多，或者说他们在一个轻松的环境里。不用说我们家乡，就说你们历史上那些阴谋诡计，不都是男人使出来的？你觉得他们心眼比女人少吗？”
周梓萱被她说懵了。“啊这……”
姜婵媛隐藏住得意之色，她其实是在偷换概念，真论起计谋来，大熙的女人也不甘示弱，而大熙男人都将心思用在后宫或后宅争宠上。周梓萱讨厌的大概是后者这种目光短浅的争斗，但她区分不出两种争斗的差别，所以被她带进了沟里。
女皇陛下乘胜追击道：“不是所有女生都会对你产生敌意，只不过童年的经历和交友的挫败让你先入为主，干脆拒绝与女生交流。事实上，我欣赏你不是因为你健壮得像个男性，而是因为你是个健壮的女生。你让我看到华国女子的多样。”
“这、你是在夸我是吧？”周梓萱手指蜷缩着，有些无所适从。
“是啊，我还想向你请教打篮球技巧呢，我看那些男生投篮动作都没有你飒爽，而且你是女生，最了解女生应该怎么发力，是不是？”姜婵媛亲昵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周梓萱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你放心，你要真想学，就包在我身上，我比他们厉害多了，那帮男的就是个花架子，耍帅逗女生玩的。”
体委看着这两个半个小时之前还在吵架的女生勾肩搭背地走了，摸摸下巴诧异道：“她俩刚才说啥了就和好了？她们女生的感情都这么让人猜不透的吗？这又是哪一出？”
姬澄用一种看透一切的语气说道：“她在招揽人才。”
“啥？”
姬澄没再解释，回忆起了大熙的生活。
大熙的开国女皇姜浩澜是大熙战魂，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因此才能一统江山。但她性格粗豪急躁，又不耐烦读书，父亲曾言女皇有开疆扩土之功，而太女则有治国理政之能。
姜婵媛的父亲，或者说最可能是她父亲的人，是出身于寒族的郑氏，女皇嫌他小家子气，只册为淑君，他温柔如水，在女皇征战沙场时承担了抚养姜婵媛的责任，把女儿教养得温和知礼。但在女皇看来这是唯唯诺诺，需要纠正。于是等大熙基本一统后，她就把姜婵媛带到身边亲自教养，想培养她的杀伐之气。
在这种两极分化的成长环境下，姜婵媛最先学会的不是认同某一方，而是左右逢源。她敏锐地洞察出父母想要的是什么，在父亲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在母亲面前表现得杀伐果断，后来她也把这招用在了笼络臣子身上，恩威并施，也就是俗称的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现在周梓萱应该已经被她的巴掌和甜枣砸懵了吧。
姬澄眯起眼睛盯着她们渐渐走入教学楼的身影，视线着重落在周梓萱搂住姜婵媛脖子的手臂上，心里有些堵。
都是女生怎么了？都是女生就能随便勾肩搭背吗？
他给她打了一场的辅助，怎么就没见她多笼络笼络自己呢？
“老苟。”姬澄拍了拍体委的肩膀。
“啥？”
“你之前说你谈过好几场恋爱。”
体委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要向我请教经验吧班长？我那是跟他们吹牛逼的，实际上我连女生小手都没牵过啊。”
姬澄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亏你之前信誓旦旦的……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觉得我们学委这样的，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体委震惊道：“你问我？她喜欢的不是你吗？”
姬澄表情十分受用，但还是故作矜持道：“除此之外呢？你分析分析，她还有可能喜欢什么样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光凭借在大熙的经验去判断现在的姜婵媛显然已经不够用了，谁知道在新的环境下，她的口味是不是会发生转变，他得让她对自己提起兴趣才行。
体委摸着下巴咂摸了半晌，吐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姜姐她……可能喜欢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