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采的使命:《善恶的彼岸》绎读
- (美)朗佩特
- 1290字
- 2021-07-23 16:22:02
中译本说明
上世纪三十年代,海德格尔结束短暂的政治生涯,放下形而上学的冲锋枪,决心重新思考西方思想的现代虚无主义命运;据说权力意志可以克服虚无主义,于是,他就找到尼采,想探个究竟,一读就是十年之久。后来,这些讲读成果结集出版,皇皇两卷之巨(参《尼采》,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3),产生了广泛影响。作为大哲,海德格尔似乎不屑“照着讲”,而是要讲出尼采没来得及讲的“真正哲学”。“尼采的真正哲学”在哪里?在海德格尔看来,尼采想要表达的思想“在他自己出版的所有著作”中“没有最终得到完成,也没有以著作形式公诸于世”,尼采自己“发表的文字始终都是前景部分”,而“真正的哲学总是滞后而终成‘遗著’”;海德格尔打算“接着讲”,替尼采完成其真正的哲学,换言之,海德格尔自信自己能够比尼采本人更好地理解尼采思想(同前,页8-17,257,475-476)。从上述解释原则出发,海德格尔就理所当然地选择尼采的“遗著”作为自己的解读依据,即作为尼采哲学“主楼”的“权力意志”遗稿以及其他未刊的私人文字(如笔记、书信等)。
相比之下,上世纪另一位尼采解读大师施特劳斯更看重尼采的已刊作品,而非所谓的“遗著”。遗憾的是,施特劳斯尽管终生着迷尼采作品,却没留下皇皇解读之作,只在生平最后一部文集里夹了一篇解读《善恶的彼岸》的短文。为什么是《善恶的彼岸》而非“权力意志”遗稿?施特劳斯选择文本的理由显然不同于海德格尔:《善恶的彼岸》是尼采写得“最漂亮”而非最深刻的书,是尼采本人“亲手出版”的书而非未刊的遗著(“注意尼采《善恶的彼岸》的谋篇”,林国荣等译,见刘小枫编《尼采在西方》,上海三联书店,页26-50)。
尼采写完《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曾稍作休整,为自己此前已刊的作品写了几篇新序,借此回顾了自己十五年的文字生涯;然后,他重新启航,计划写一部主要著作,标题拟为“权力意志”。这部主要著作后来一直处于撰写当中,但终究没有面世,倒是同时产生《善恶的彼岸》、《快乐的科学》第五卷、《道德的谱系》和《敌基督》等一系列成品(可称之为“价值重估”系列)。因此,有学者认为,尼采就“权力意志”想说的话已经散见于以上作品,在写完自传或精神崩溃之前,尼采想说的话已经说尽,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未完成的“遗著”。从时间上看,《善恶的彼岸》显然是上述“价值重估”系列作品的起点,换言之,是尼采第二次启航的码头;从目录上看,《善恶的彼岸》明显分为哲学与政治/宗教两个部分——这正是致力复兴政治哲学的施特劳斯关心的问题,而海德格尔只关心“真正的哲学”。
以上种种迹象是否表明,早年曾以《自然权利与历史》回应过《存在与时间》的施特劳斯,晚年那篇解读《善恶的彼岸》的短文正是为了回应海德格尔的尼采解读?要搞清大家的解读及其意图,首先得理解他们解读的文本本身;反过来,只有借助大家的解读,取法乎上,才能接近文本本身的深广意蕴。本书作者朗佩特正是借助上哲施特劳斯的指引,逐章逐节解读尼采原文,带领我们穿越尼采用条条格言搭建而成的思想迷宫。
李小均博士已有译作多种,译品没得说,本书第五章以后部分就出自他的译笔;鄙人则勉力译出第四章以前部分并审读了全稿。
李致远
2008年10月10日于康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