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和你一起去火星【8】

我叫苏南,是一名高中老师,现在正在监考高考考场。

看着台下的这些孩子们,青春张扬,活力四射,我想到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一句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每个人心里,都有另一个星球。”

每每想起这句话,我都会微微一笑,笑中带泪。

高考前一天,下午7点钟。

落日将西面的天空染的通红,温柔的晚风徐徐吹来,带来独属于离别的忧伤。

“苏南,你还记得吗?高二那年,我对你说我想去火星。”杨星略差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飘着,遮挡住了眼角的余光,让她看起来那么的,若即若离。

“记得啊。也是这么一个傍晚呢。说实话,我那时觉得你就是个神经病,什么荒诞的话都敢说。”

话音刚落,我俩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真这么觉得啊?”杨星笑着问。

“骗你干嘛。……后来我才明白,这只不过是因为,我,根本无法仰望星空而已。”

杨星脸上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静穆。

她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许久没有说话。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隔的很远很远。

随后,绛紫色的天空吞并了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束光,只剩下两个孤独的身影在晚风中。这时,杨星缓缓的说:

“苏南,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另一个星球。不需要火箭和飞船,我们都可以到达。”

夜幕彻底降临了,杨星的脸在黑暗中渐渐模糊了。

“苏南,我觉得,我可能,大概,永远也去不了了。太遥远了……太漫长了……”我听见了泪水滑落的声音。

为什么要哭呢?

“杨星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居然说出了这样的玩笑话。后来想想,可能只是我太舍不得她了吧。

杨星的脸转了过来,与我四目相对,纵使夜色渐浓,我也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流光。

“可以啊。”杨星的语气是平淡的,这种平淡里掺杂了太多我说不清的情感。

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我坐在这考场里,巡视着这些孩子们,他们光鲜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而我已经32岁了,回想过往,恍惚中我能够确定我没有虚度光阴。

高中毕业后,我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用四年的时间冲淡了对杨星的爱,接着顺利的考上了研究生。读研期间,我遇上了我的一生伴侣。他对我很好,而且家里是开公司的,很有钱。我们的爱情规规矩矩,毫无波澜,但和他在一起,我很满足。

读完研后我去当了一名高中老师,稳定下来后我们就结了婚。那一年,26岁,穿上婚纱,踏上红毯,和他结下一生誓言的那一刻,我恍然间明白,杨星,那个青春张扬的女孩,从未在我的生命里留下过什么。

我骗了杨星。我根本不想和她一起去火星。

我爱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幸福。

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孩。生活就此趋于平淡,曾经的感动与怀恋也都隐匿于柴米油盐当中去了。对于杨星的记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零星且混乱了。

有时我甚至会想,杨星这个人真实存在过吗?她会是我头脑里幻化出的一个理想的人吗?我曾经的爱恋真的和她有关吗?直到我看到床头柜里杨星送给我的那盘西洋棋,这些怀疑才能被消除。每个棋子底部清楚的刻着的“杨”字,勉强留住了我的记忆。可一旦看不到它,我就又开始怀疑了,因为这个世界上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有关杨星存在的证据。

另外,我至今为止也没学会西洋棋。老公每看到我把那盘棋当宝贝似的收着,总是会醋意大发,直到我告诉他那是个女生送我的,他才笑着道歉。小女儿倒是很喜欢那些棋子,整天拿着玩。一次她把那个马头给弄丢了,我勃然大怒,就因此事第一次和老公吵了起来。那是我婚后第一次委屈地流泪了。

看一眼那些棋子,想到杨星,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失落。她毕业后去哪了呢?有没有找到一个好工作呢?她会不会成为了一个旅游家?不不,她最有可能去搞科研了,说不定投身到火星探索当中去了呢。她会留起长发吗?她会谈恋爱吗?会嫁人吗?会和我一样吗?

她还能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苏南的女孩吗?

“考试结束,请立即放下笔……”想着想着,收卷铃声就响了。我和另一位老师一起,陆陆续续的收齐了卷子,看着孩子们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心里居然有点莫名的触动感,是为过去还是为将来?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要去把卷子上交了。

一切都将逝去,何况青春和怀念呢?

只可惜,那枚马头棋,我至今都没有找到。或许,我早就该放下了。